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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朝野鼎沸

  “賓之先生怎么看呢?”謝遷一下子好奇起來,內閣當中,這位可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脾氣暴,性子急的劉健反倒先感慨:“有人說我朝的文采,遠遠不及唐漢,會著文的不會寫詩,會寫詩的不會著文,既能著文又能寫詩的人,不足一指之數。”

  謝遷一猜知道,是程敏政說的。

  程敏政膽子也是夠大,曾跟別人說過劉健的文章,尚有可取的地方,詩賦就不堪入目了,還暗諷李東陽不會著書,便和兩位都結下了梁子。

  僅剩的‘一指之數’,可不就是說他程敏政自己嗎?

  臭不要臉的!

  “哈哈哈,希賢先生還記得。”謝遷哈哈大笑。

  “哼!老夫當然記得。”劉健怒氣沖沖地出了值房。

  李東陽不悅道:“于喬,你又調皮了,看把劉公都氣走了。”

  謝遷渾不在意,反倒來了興致:“不知李公對新派和茶派如何看?”

  李東陽臉色一變,忽然道:“自然是不喜。”

  至于是不喜新派,還是不喜新派和茶陵詩派的爭斗,不管謝遷怎么問,李東陽這個悶葫蘆都沒說。

  這倒是讓謝遷好奇的緊。

  這位讓泰然自若的李大文人都生氣的‘迎客松’,到底是何方神圣?

  京城,大街小巷的街頭巷尾都在閑聊,迎客松到底是何人。

  對于他的身份有諸多猜測,一下子成了京城的熱門話題。

  有人說是和李東陽一樣有神童之稱的程敏政,有人說是成化二十一年的狀元郎謝遷。

  不過,猜測程敏政的人更多。

  畢竟,曾經的神童李東陽弄了個茶派。

  好像程敏政也要弄個文壇派別出來,才算正常吧。

  但是,程敏政對外宣稱,迎客松不是他,還發了劇毒無比的毒誓,人家都發毒誓了,這還能有假嗎?

  謝遷也對外宣稱,他絕非迎客松本松,如果可以,他還想和這位迎客松閑談詩賦,看看他在詩賦上的造詣。

  眾人所猜測的兩人都不是,紛紛改換目標。

  有人想猜劉健,不過劉健也是個暴脾氣,率先公布‘此松絕不是老夫’,壓根不給猜的機會。

  這樣一來,猜測的聲音就更多了,新派的呼聲也隨之高漲。

  到底是誰?

  京城西北角的一處院落。

  嚴成錦只想讓老爹干個副業,安靜的賺銀子,但沒想過反響這么熱烈,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是加強府上的安全教育。

  “大家都記好了,這是嚴府立足于京城的最新指示。

  出門三顧而后行,是非之處不可往,

  行橫言狂多得意,自古墳頭草茫茫,

  所有人不僅要會背,還要領悟其中的真意。”

  頓時,這小詩又成了清晨掃地門子哼在嘴里的流行小調。

  嚴恪松壓抑了許久,忍不住問:“成錦啊,如今名聲已成,滿京城的人都在尋為父,如果不告訴他們,他們又怎么知道是為父寫的?”

  嚴成錦也知道老爹出名急切,便道:“爹先忍一忍,茶派和新派斗得正歡,陛下和李東陽若是知道了,定會有所表態,且先聽聽陛下的評價如何。”

  嚴成錦甚至決定,先把書停一停。

  以至于,王不歲深更半夜摸到嚴府,朝門里小聲喊了幾句‘大雪壓青松’,卻換來了‘今日無更且回不送’。

  這大半夜來,你就讓我聽這個?王不歲直想日gou 。

  夢樓在流傳,新派的人爭得頗為兇狠,茶派的人也不甘示弱。

  書斷了,這些人才發現原來自己對此書如狼似虎。

  誰餓誰知道,新派的人叫苦連天,連追著更新的茶陵詩派的人,沒了新書罵,也傻眼了。

  紫禁城,文華殿外,

  當今大明國君弘治皇帝難得有心情在宮里散心,身后是大明三位聲名赫赫的內閣輔臣。

  為何召他們來,三人都心知杜明,只是陛下未開口,三人也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弘治皇帝惆悵一聲。

  首輔劉健性子急,壓不住話:“陛下勵精圖治,如今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朝野稱頌,比歷朝先帝有過之無不及,陛下為何這般……”

  “怎么一向批評朕的劉公,也奉承朕了?”弘治皇帝道:“諸公可曾聽說過,在朝野中的一句話,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三人面色各異。

  他們知道此話是出自誰口,李東陽還與他有些過節,都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人正是李東陽的本家。

  見三人不作聲,弘治皇帝又道:”朕聽說,近日京城興起了一個流派,與李公的茶派一時伯仲?“

  李東陽忙道:”臣領罪!“

  “此事,一會等迎客松來了再說。”弘治皇帝笑道,他早已命人去請程敏政入宮,都是肱骨之臣,可不要傷了和氣才好。

  程敏政到了宮里,見了弘治皇帝,看見內閣三位也在,向弘治皇帝請安后,便站在一旁。

  “文壇兩派之爭,朕心向李公,可禮部右侍郎程師傅,也是朕的肱骨之臣啊。”弘治皇帝坦然道。

  程敏政一臉懵,卻直言道:”臣雖與李公,在文壇上意見不合,可興起新派之人,確實不是臣啊。”

  “不是程公?”這回輪到弘治皇帝懵了。

  程敏政慚愧地道:“真的不是啊!”

  就事論事,程敏政的為人,弘治皇帝是相信的,其當著自己親口說出的話,自然不會有假。

  回到府上,程敏政把盤了幾年的核桃都捏爆了,茶派的敵人,應該是老夫才對,是誰搶了老夫的風頭?

  老夫與李東陽并稱神童,老夫也是要臉的人啊。

  不行,老夫也要弄個詩派!

  程敏政想了想。

  于是……詩文并盛派就橫空出世了。

  老夫會著文,又會寫詩,一個人就是一個盛世,就問你們誰不服?

  我府上擺文擂,不服來戰啊?

  這一日,程府發出消息,邀約李東陽和新派的開山祖師,來府上談詩論賦,并小小謙虛了一下。

  老夫敬仰二位的才華,還請二位給老夫幾分薄面,到老夫府上,把酒言詩,談論古今。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程敏政醉翁之意不在酒。

  至少嚴成錦看得出來,有蹭熱度的嫌疑。

  不過,還是有許多程氏門生支持。

  新派的人當然也想親面見見這位‘迎客松’先生,程家文擂,呼聲高漲。

  嚴恪松高興啊,堂堂禮部右侍郎,一代文壇大匠,竟然邀我到府上論敘詩文,同行的還有李東陽,豈不是說……

  自己的名聲與之并駕齊驅?

  嚴成錦對程敏政再熟悉不過,史料記載,程敏政鬻題,解官歸鄉后郁郁而終。

  弘治十二年的科舉舞弊案,徐經和唐寅賄賂的考官正是程敏政,雖說后來他平安致仕了,但……

  一個能被自己郁悶死的人,對別人得多狠?

  贏了得罪戶部大員,輸了要遭人落井下石。

  府上擺擂,無人公證,豈不是又可以‘指鹿為馬’,捏造污蔑。

  此行怎么算都沒有最佳破解之法。

  再三思量,嚴成錦決定:“此擂,爹還是別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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