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爹殷切的期盼,嚴成錦當然又是陽奉陰違的。
在城南逛了一圈,永定門前遇到一條流浪狗,臘肉就全喂狗了,讓何能猝不及防:“少爺,這……我也是可以吃的呀!哎呀……糟蹋了。”
何能與那狗搶奪,豈料那狗如餓了三天一般護食,對著他又是齜牙又是兇吼,嚇得他趕緊退后。
“狗東西……你吃了俺的肉!”
拿臘肉喂狗是一件奢侈的事,等周遭的人暗罵哪個狼心狗肺,糟蹋糧食,嚴成錦早就溜到一旁了,瞧見那狗把臘肉全都吞下,才打道回府。
嚴成錦道:“嚴府家規第五條”
何能道:“少爺行事,絕不多問。”
舉報無功,出賣斷腿。
他是絕對不敢告訴老爺的。
…………
離秋闈的日子越來越近,這時的天氣還有些燥熱,
各家都有自己的避暑法子,嚴府是吃大西瓜。
明朝的西瓜,品種尚未改良,就算嚴成錦用草木灰把西瓜種得又大又肥,也無法改變西瓜籽很多的事實。
不過吃西瓜這件事,就是大戶人家也是不吐籽的。
嚴成錦讓春曉把西瓜籽都剔出來,自己吃了半個,剩下半個讓千金搗成汁,當飲料喝著祛暑,一點也不浪費。
府里的下人也饞地里的西瓜,但瓜上都寫著‘本少爺看見你了,就是你偷的’之類的字樣,
做賊心虛啊,誰都不敢偷拿。
東宮避暑也有一套,
朱厚照喜歡抱著銅爐之類的東西降溫。
此時,朱厚照正興高采烈地解開身上的紗布,被揍之后,弘治皇帝還是心疼他,打一鞭,給一個御醫。
宮里的御醫,差不多都來給他看過了。
休養一段時間,此時朱厚照又能下床作死了。
這幾日,朱厚照一直在苦思冥想,是誰走漏了風聲?
自己出宮的事,只有兩人知道,劉瑾和那個人知道,不對……應該是三人,還有自己。
像朱厚照這么嚴謹的人,肯定是要把自己算上的。
自己肯定不會出賣自己,劉瑾也不會出賣自己,就只剩那人了。
“呀……疼死本宮了!”朱厚照一拍大腿,疼得齜牙咧嘴。
劉瑾慌忙把他的手抬起來:“殿下不要再自殘了。”
朱厚照在想問題,沒空罵他,咬牙切齒地道:“本宮這才發現,那人竟沒告訴本宮他的名諱?”
好狡猾的人,定然是怕本宮報復!
不對啊,本宮若是報復于他,豈不是承認了,本宮就是朱厚照?
劉瑾早已摸得他的心思,露出一抹奸笑道:“殿下不能報復他,可以報復他爹啊,他不是說了,他爹迎客松是翰林編修,殿下可以奏請陛下,讓迎客松當殿下的老師?”
好歹毒啊,當本宮的老師,心臟不好是要被氣死的啊!
朱厚照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天底下還有比活活氣死更憋屈的嗎?
本宮自小就有父親,想想那人就快要沒了父親,便覺得他很慘,當即起身去了奉天殿。
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與內閣三閣老商量要事,六月以來,黃河汛期猛漲,導致河南開封府一帶決堤,沖毀了莊稼,幾千頃良田受損,百姓流離失所。
看完開封府送來的奏報,弘治皇帝嘆了口氣,今年的流民數量,怕是又要增加了吧?
心中有了決斷,但卻還是問道:“諸公以為此事如何?”
李東陽心中知曉,眼下只不過是內帑出銀子,還是國庫出銀子的問題:“臣覺得,應讓受災地區免賦一年,以緩解當地用糧之迫,并開太倉賑糧,以散民怨。”
開太倉賑糧不僅是救濟災民,更重要的是扶平民憤,民貧則fan ,若處理不好便會出現暴亂。
陛下省吃減用的內帑,是要留給太子開創盛世用的,動了必定不樂意。
劉健和謝遷兩人一起道:“臣以為,李公所言甚是。”
弘治皇帝當即擬詔,命人送去開封府。
正當李東陽三人要告退時,朱厚照走進來了,對著弘治皇帝跪下,可憐兮兮道:“父皇,兒臣這幾日,仔細反省,如今終于想明白了,是那些師傅們太無趣,耽誤了兒臣的學業,若有翰林編修嚴恪松給兒臣當師傅,兒臣會好好讀書的,兒臣以父皇的名義起誓。”
朱厚照發的誓你敢信,那是要被雷劈死的啊。
劉健臉色通紅,他也是太子出閣讀書的講官,無趣豈不是說他?
李東陽老神在在的看著地板,本官什么都沒聽見,謝遷則是一副低頭想要偷笑,又不敢的樣子。
太子主動請乞東宮侍學講師,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此事反常,陛下應該不會答應的吧?
弘治皇帝露出嚴肅的表情,問道:“你是太子,是儲君,可知君無戲言?”
朱厚照一副可憐又信誓旦旦的樣子,道:“兒臣說說句句當真,父皇不信,兒臣便摸著自己的良心,和父皇的良心立誓。”
弘治皇帝嗔怒道:“成何體統!就讓嚴編修同值東宮講學吧,若你不有所長進,無需誓言,朕定不輕饒。”
“那兒臣……告退了,三位師傅,學生厚照告退了。”朱厚照笑嘻嘻露出一副好牙口,聽說哪里又發大水了,父皇心情不好,快溜快溜。
太子前腳出殿門,李東陽忙道:“陛下,太子主動請添東宮屬臣,此事……實在太過反常。”
他雖與嚴恪松有些嫌隙,可文壇之爭,不傷及性命啊。
弘治皇帝老臉有些掛不住,嘆了口氣道:“朕豈會不知,太子終歸是儲君,賢明便是天下之福,昏庸則天下百姓受苦,值得!值得啊!”
隨著簫敬去翰林院傳諭,一個消息在朝廷炸開,重點自然不是某官當選東宮編修之爾爾。
而是朱厚照主動請旨,讓人當老師。
朱厚照是什么人,一個時辰不惹你生氣便不叫朱厚照,當朱厚照的老師能有好果子吃,雖素未謀面,但都不禁為那位叫嚴恪松的官員捏了把汗。
嚴府,
嚴成錦栽種的甜瓜也熟了,讓春曉開了一個,自己吃一半,另一半讓千金給老爹送去。
頃刻,千金便回來道:“少爺,奴讓老爺吃,老爺說不吃,都留給少爺吃。”
老爹一直和自己爭甜瓜吃,還總吵吵,閑他這不肖子孫吃得多,如今竟然不吃了。
嚴成錦來到正廳時,嚴恪松正坐在座首,才眨眼的功夫,便見他嘆了三次氣,看到他來,更是老淚縱橫:“成錦啊,爹沒幾天活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