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
嚴成錦鋪開白紙,畫出流程思維導圖。
“京杭大運河北起通州,若是將良鄉挖出一條河道,與盧溝河相通,就匯入了京杭大運河。”
良鄉作為大明的小商品中心,天下的義鳥。
有內港作為運輸的渠道,良鄉,勢必會成為北方的“江南”。
“建造藏書館,掏空了良鄉的府庫,要向陛下要靡費。”
分析后,嚴成錦犯難了。
陛下恨不得將國庫含在嘴里,怎么讓他吐出銀子來?
“我若提起要銀子,此時,韓文定會跳出來反對,想要國庫的銀子,還得過韓文這關。”
頓時,白紙上又多了一個小boss攔在路上。
嚴成錦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個御史抱著一大堆資料典籍,從庫房里出來,踉蹌走回值房。
一聲厲喝,差點給他嚇死。
“方學!你將典籍抱出來做什么!”戴姍氣急敗壞。
御史回過頭,慚愧道:“大人,是老高兄要,讓我來取……”
嚴成錦來都察院之前,他是都察院的金牌御史,嚴成錦來了之后……
一切都變了啊!
連大人也對他大呼小叫了。
翻開幾本典籍來看,戴姍心中疑惑,這家伙要十三道御史傳回的運河記載做什么?
背負著手,大步走進值房,東窗有個文靜的御史正在寫寫畫畫。
又在趕業務呢?
戴姍老臉笑出褶子:“成錦啊,彈劾誰呢?”
“下官,在想向陛下請奏,將良鄉連接入京杭運河中。”嚴成錦恭敬道。
方學連忙把典籍放在書案上。
戴姍想不明白:“你上奏就是,將這些典籍搬出來做什么?”
“下官要將這些典籍看完,再上奏。”
你丫腦子進水了吧?
但又覺得這樣說不太好……
戴姍連忙道:“賢侄啊,不必如此慎重。”
嚴成錦頷首點頭,手卻很老實的翻開典籍,逐一查看。
見勸他也不聽,戴姍搖搖頭轉身離開,沒走出幾步,卻聽見身后響起:
“方學兄可知道,韓文大人家住何處?”
戴姍回頭來,氣得跳腳:“你上奏,打聽韓文的府址做什么?”
“下官只是隨口問問,大人不必如此慎重。”
等戴姍走后,方學小聲對嚴成錦道:“老高兄,現在可以教在下彈劾之道了吧?”
“彈劾不過兩字而已。”
“哪兩個?”
嚴成錦湊到方學耳邊,說了兩個字,方學面色凝固。
下了早朝,
弘治皇帝看到良鄉知縣張賢的疏奏,內閣票擬,等他批紅。
“良鄉請奏要開鑿水路?”
定然又是嚴成錦的主意,此子不敢直接諫言,便讓張賢諫言。
弘治皇帝吩咐一旁的牟斌:“讓嚴成錦自己來。”
嚴成錦拿著一副草圖,來到暖閣覲見弘治皇帝:“陛下,臣懇請挖通良鄉至盧溝河的河道。”
“良鄉要開河運?”李東陽詫異。
良鄉擁有許多的小商品,漕運是大明主要的運輸通道,良鄉可以通過盧溝河加入到漕運當中。
弘治皇帝若無其事道:“良鄉開漕運,可是為了疏通江南一帶的商路?”
嚴成錦準備祭出精心準備的第一個理由。
“是為了疏通南北的商路,也是為了養活良鄉的流民,入冬之后,來良鄉的商人少了,倉庫和塌房里囤積著舊貨,工坊無法開工,流民就要挨餓。
若讓流民去挖良鄉到盧溝河的水道,就有了生計。”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此事你決定便好,不必稟報朕。”
“陛下,臣是來要靡費的……”
弘治皇帝老臉微微一動,前朝當年開漕運河道,動用了數以萬計的流民,只是光給口糧就動用了無數靡費。
“為何不運到通州,再走漕運?”
嚴成錦早就料到,一提靡費,陛下必然不會爽快,“通州距離良鄉足有,六十多里,且通州河港常有運糧的官船,臣怕會妨礙市舶司,陛下是不是不想出靡費?”
你這小兔崽子!
有你這么問的嗎?
弘治皇帝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李東陽和謝遷故意低下頭,不去看陛下的臉色,省得陛下尷尬。
嚴成錦站在殿中。
今日來要銀子,每一句都仔細推敲過,只有說出這句話,陛下才有可能給靡費。
韓文打起精神來,道:“開水路要耗費許多銀子,且如今冰凍三尺,何不等明年開春后再鑿開?”
嚴成錦料到問銀子定要過韓文這關。
“明天開春,商人們便開始通商,那時候再開水路,要損失的許多銀子,如今土還凍得不深,流民人多,定能將水路開鑿出來。”
“要多少靡費?”弘治皇帝問。
“五萬兩銀子。”
大臣們倒吸一口涼氣。
花五萬兩銀子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將五萬兩銀子砸在一個小縣城上,總有種打水漂的感覺。
“良鄉一年的稅銀才納多少?不行!賠本了!”韓文氣急了一口回絕。
李東陽假裝沒看見了嚴成錦的求助信號。
“那……臣再想想。”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良鄉水路一開,還要增設市舶司的官職,這樣一來,花的銀子就多了。
走出暖閣,嚴成錦篤定弘治皇帝不反對,也不贊成,只要搞定韓文,就能拿到靡費。
“都察院彈劾韓文的疏奏,幾乎都失敗了,可見韓文官聲極好,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極高。”
史料上,關于韓文的記載多為夸贊,是個清直之人。
不能送銀子,便只能彈劾了。
身為御史,彈劾是本職工作,若是行賄,反而有可能招致禍患。
良鄉的漕運,嚴成錦是一定要開的。
“可是韓文有什么弱點可以彈劾?”
史料不可盡信,他對韓文了解少之又少。
下值回到府上,嚴成錦命人把王越請來,道:“大人對韓文可有了解?”
“韓文乃是北宋宰相韓琦之后,官聲不錯,他還彈劾過我與馬公來著,可不是什么好鳥。”
聽王越說了半天,嚴成錦也沒找出韓文的缺點來。
“賢侄要彈劾他,直接向陛下上疏就是,何必如此慎重?”王越道。
嚴成錦不會貿然彈劾。
忽然想到了一個人,程敏政!
程敏政和韓文是同年,兩人都是成化二年的進士,私下也有交情。
到了夜里,嚴成錦便收到程敏政的回信:
“韓家在洪洞是朱門繡戶,從小錦衣玉食,自然有些富家子弟的習氣,偶也去喝花酒,不過,多選僻靜幽深之地,京城有一座集賢樓……”
嚴成錦知道,韓文家境非常殷實,生出來就能當國民老公那種。
只因罰米法導致家境衰敗。
劉公公真是個有才華的人,喜歡搞創新,發明了許多刑法,罰米法就是劉瑾發明的。
罰米法是按犯罪之重,來定罰米的數量和輸送的遠近。
不僅要上交罰米,還要出銀子,把米送到指定的邊境。
劉公公指定的地方,肯定不會太近。
直接把韓文罰得傾家蕩產了。
愣是這樣,韓文也沒跪舔劉瑾,可見其清直和剛正,不過倒是給了嚴成錦一個弱點,韓文極為愛惜名聲。
“知道集賢樓在哪兒嗎?”
何能倏地一下驚了:“少爺,那是喝花酒的地方,夜深了,您要出門嗎?”
“準備轎子,多帶幾個家丁,本少爺要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