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大君為何會知道本官?”嚴成錦問道。
程敏政吁嘆一聲:“韓斯門,是大君的老師。”
嚴成錦不見晉城大君,是不想給六部的言官彈劾機會。
上一回,讓程敏政收晉城大君作門生,便觸犯了陛下的威嚴。
如今是升官之際,冒然面見,極有可能落人口舌。
程敏政嘀咕道:“世叔覺得你也不會見,就沒答應。”
史書里的晉城大君,極為懦弱,易被大臣左右擺控。
程敏政當他的老師,日后極有可能攝政朝鮮。
雖不知李懌為何會來良鄉,但嚴成錦猜測,八成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在良鄉,李懌見識了許多新奇之物后,明白韓斯門所言之理。
良鄉擁有許多出眾的技術。
女真和韃靼通過擄掠大明的匠人,獲得鍛造和紡織的技術。
可朝鮮是大明的朝貢國,不能做這等缺德事。
據韓斯門所言,而傳播這種技術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嚴成錦。
想見嚴成錦,此人卻不見他,心中暗自焦急。
在鴻臚寺等了幾日,等來了面圣的機會。
早朝,
弘治皇帝目光注視著大殿中的李懌,這就是朝鮮國王,比朕當初登基時還要年輕幾歲啊。
念及此處,多了幾分好感。
李懌極為有禮的拜見了弘治皇帝,又向內閣和六部大臣問安,一番寒暄后,才問道:“不知……嚴成錦大人可在殿中?”
大殿中寂寥無聲。
弘治皇帝眉頭微微一動,嚴成錦的聲名都傳到朝鮮去了。
李東陽和劉健等大臣露出詫異之色。
嚴成錦這家伙明明就在殿中,卻不作回應,此時,定又是在這般推測那般推測了。
“這位國王,你要見嚴成錦做什么?”
一道聲音不知從哪里飄來,回蕩在大殿中。
聲音中透露著那股謹慎的氣息,卻是極為熟悉。
弘治皇帝嘴角邊上的胡子抽搐一下,視若無睹,或許嚴卿家是別有深意吧。
程敏政心中一動,弟子倒是聰明,在朝堂上當著陛下的面,嚴成錦必定不好推脫。
礙于禮節,總是要見一面的。
不過,令他大跌眼鏡的是。
依舊不見嚴成錦其人。
李懌恭敬地道:“有一事想請教。”
“此乃朝堂,只議朝事,大君有事請教,還請下朝后再討教為好。”
嚴成錦淡定地聲音回蕩在大殿中。
雖未見面,卻已猜到了晉城大君的目的。
韓斯門未能將帶走,定是讓晉城大君來尋,他一掏袖口,此書就能落入朝鮮。
程敏政在良鄉買了一座兩進兩出的宅子。
算不上豪府大院,卻靠近青山藏書館。
站在院子里抬頭,便可以看見青山藏書館的大匾,他面露喜色,極為滿足。
李懌每日必去青山藏書館,背誦宋氏天工。
書不能帶走,卻能借閱。
只要背得夠快,就能在返回朝鮮之前,就能將宋氏天工全部背下來,帶回朝鮮。
良鄉的新織機做出來了。
嚴成錦制定了兩種方案,一種是集體生產,流民們到工坊上工,按工時給流民算銀子。
一種是出售織機和生絲給流民和百姓,自個買回家中,織好的絲綢錦緞,再賣給工坊。
這是流民為數不多的機會。
草棚中的流民,經過這一年多的積攢,有了一些積蓄。
梁中靠賣燒餅和兒媳去鴨絨廠上工,全家攢有五十多兩銀子。
足夠買一臺織機和數十匹生絲。
可聽聞江南的絲綢價格大跌,都保持觀望的態度。
梁中忍痛買了一臺織機和十匹生絲,每天打聽江南絲價的漲跌。
他敢買下一臺織機,是相信良鄉商會定會如約收絲綢。
織得多,賺的銀子就多。
比在工坊做長工要賺錢。
可等了幾日,卻聽聞江南的絲綢跌得更厲害了。
這下王不歲也急了,織機和生絲幾乎是用他的銀子買的。
若全賠了,那還玩個啥子?
老王書坊京營得來的銀子,就全賠光了。
“老高,江南的絲價真會漲嗎?”朱厚照一臉認真地問。
嚴成錦淡定道:“當然會漲,臣買了幾萬匹生絲呢。”
“何時漲?漲多少?”
“等劉瑾把大船帶回來,絲綢價格就漲了。”嚴成錦疑惑:“殿下問這個做什么?”
“本宮要入股!”
朱厚照小心翼翼掏出來一百兩銀子。
嚴成錦白了他一眼,以朱厚照的小金庫實力,至少有兩千兩銀子。
“殿下不相信臣?區區一百兩,是不能入股的。”
朱厚照冷笑:“本宮早就問過張賢了,一股一兩銀子,本宮能買一萬股,你還想騙本宮!”
就知道老高這狗官會忽悠,他提早做了許多準備。
嚴成錦命人拿來契約:“殿下想買,只能從臣的手上買,他人無權出賣股權。
兩千兩銀子,就讓殿下入股。”
朱厚照遲疑道:“你能保證,絲綢一定會漲價?”
嚴成錦想了想,道:“絲價定然會漲,殿下等著看好了,若賠了銀子,臣還給你就是。”
朱厚照樂了。
賺了可以得銀子,賠了也能回本,便回東宮將兩千多兩銀子,全都交給嚴成錦。
朝中,不少人官員關心絲綢和茶葉的價錢。
尤其是戶部,按銀子收商稅后,價錢對稅收有極大的影響。
原本三十而稅一,收取貨物作為稅銀。
但換成了銀子,一匹絲綢賣七兩變成了賣二兩,稅銀也由七兩變成了二兩。
且價格走低后,江南極少有人走商了,榷關收到的銀子變得少起來。
弘治皇帝以往只關心糧食的收成,如今有了商稅一大部收入,便漸漸重視經濟。
他看向韓文道:“絲綢和生絲的價錢如何了?”
“回稟陛下,還是沒漲。”韓文道。
“兵部,松江府可有消息傳來?”弘治皇帝問道。
秦竑搖搖頭,道:“還沒有。”
弘治皇帝嘆息一聲,嚴成錦說劉瑾奪回大船,絲綢價格才會漲。
雖不完全相信,卻也相信幾分。
王守仁真可惡,大半個月竟一封疏奏沒傳回京。
十二日后,京城外的官道。
王守仁、劉瑾和左宗彝駕著馬,很快便到了京城。
在松江府,王守仁整飭軍屯,傳授心學,忙得不可開交,見劉瑾回來,便一同回京復命,便不寫疏奏了。
“王大人這次回去,只怕又要升官啊。”劉瑾羨慕道。
王守仁道:“劉公公奪回三艘大船是大功,陛下也會賞賜。”
劉瑾愁著臉:“咱只想在嚴大人身邊活下來。”
王守仁嘆了一口氣,道:“本官替你與老高兄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