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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厚照啊

  嚴成錦正在考慮如何謹慎地出宮。

  他只是升斗小官,連上三品官員都不是,在朝堂上提出開海禁這樣的大事。

  有一丟丟可能,會引來大臣的不滿。

  弘治朝,沒有發生過京城大官被刺殺的現象,在他的統治下,大臣們和和睦睦。

  即便要撕破臉,也是通過疏奏彈劾,彈不過便罷官回家。

  但慎重起見,嚴成錦還是決定,找個武力高深的武夫,護送回府。

  在京城這塊地界上,他能想到的幾個人。

  王越在良鄉理學院搞基建,牟斌要護衛宮中,蕭敬時刻陪在弘治皇帝身邊。

  “如此一來,便只剩王守仁了。”

  嚴成錦來到刑部的值房,王守仁似乎準備九九六,下了值還在值房里,翻閱舊案。

  聽說,王守仁因能力太優秀,被尊為刑部的金牌審訊官。

  “老高兄,怎么有空來刑部看在下?”王守仁微微作揖。

  嚴成錦頷首點頭,道:“本官要下值回家了,你護送本官一趟吧。”

  在下何時成武夫了?

  王守仁臉色僵硬,片刻后,才道:“據在下所知,有錦衣衛暗中跟著老高兄,老高兄何必如何謹慎?”

  嚴成錦催促他快點,一會兒就要天黑了。

  走出刑部的小院時,王華笑瞇瞇地走來:“守仁啊,下值了,咱們回家吧?”

  王守仁面露難色,道:“請父親先回,孩兒要去嚴府一趟。”

  看到嚴成錦后,王華的臉色便黑下來。

  聽聞這小子在朝堂,諫言要開西北的陸上絲綢之路。

  海禁乃高皇帝定下,這是祖制。

  就算是文皇帝時,也只敢下令許朝廷下海通商,不許私人下海做買賣。

  不過,守仁升至五品,是拜這小子所賜。

  王華便不與他計較了。

  “辦完事情,早些回府,別在外頭瞎晃悠。”鑒于王守仁格物的習慣,王華提醒一句。

  王守仁微微躬身:“兒知道了。”

  從宮里出來時,京城的大街異常熱鬧。

  嚴成錦坐在轎子里,聽到熟悉的吆喝,便知道到了八角茶樓的門前。

  王守仁騎在馬上,有些慚愧道:“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老高兄為何知道,在下從江南回來后,絲價會漲?”

  他跟來,便是想請教此事。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想要成為圣人。

  圣人說,世間存在著“理”,只要悟通透了“理”,就能看破世間的萬事萬物。

  他覺得自己顯然還差一些火候。

  “你在整飭松江府衛所時,沒有發現什么?”

  以王守仁細致入微的觀察,必定會調查倭寇侵犯的原因。

  嚴成錦猜測,他定然知曉一些。

  只不過,信息太少,不敢斷言罷了。

  下海做買賣,在江南一帶也不算太過隱晦的事。

  王守仁一臉遲疑,道:“在下有一些猜測。”

  “不要說出來,隔轎有耳。”嚴成錦煞有其事道。

  回到府上,嚴成錦與王守仁約定了,次日一早,一同上朝。

  京城西南,鄒府,

  鄒俊呼喚了幾位同僚,來府上議事。

  開西南的海禁,此乃關乎祖制的大事,陛下還沒有決斷,滿朝文武都在議論。

  “嚴成錦真敢諫言,開了西北的貿易,番商大肆涌入我朝,還要堪合何用?”戶部的主簿王瓊道。

  “西北向來兵荒馬亂,絲綢之路已經關閉了一百多年,此時再開,彈劾容易。

  嚴成錦黃口小兒,誤國害民啊!”

  “嚴成錦只是小小的御史,此事,還得陛下定奪。”

  其中一個文官道。

  “嗯,不如我等明日早朝,跪在奉天殿門口,天寒地凍了,陛下必定不忍心。”

  鄒俊提議道。

  幾人紛紛點頭,就是凍死在奉天殿門口,也算對得起這身官衣。

  身為文官,諫言最光榮了。

  暖閣,

  弘治皇帝拿不定主意,絲綢之路已經關閉了一百多年。

  “蕭伴伴,你說朕開了西北海禁會如何?”

  蕭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不懂朝事,望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都知道,只是想找個人問一問罷了。

  路早已被如人一般高的荒草埋沒,還有鈔關,必定被風沙吹得破敗不堪。

  “李卿家說得是啊!重開絲綢之路的話,沿途的驛站和鈔關,要派駐多少兵馬。

  這些……都是靡費。”

  弘治皇帝雖貴為天子,可也招架不住大臣們,整天嚷嚷著祖制。

  何謂祖制?

  那便是高皇帝定下的制度和祖訓,違反了便是不忠不孝子孫。

  文皇帝機智神勇,也只是派了三寶太監下西洋,不敢向百姓開海禁。

  比文皇帝,他當然是自嘆不如的。

  但弘治皇帝也有自己的驕傲,充盈了國庫,打敗了北方的韃靼人,剿滅了江南的倭寇……

  若薨逝后,見了朱家歷代的各位皇帝。

  他也敢抬頭挺胸,說出自己的政績。

  不過,最大的驕傲,是朕生了一個聰明過人的兒子……

  看著擱置在一旁的打龍鞭,想起朱厚照,弘治皇帝終于覺得沒有那么心煩了,問道:“太子在做什么?”

  “奴婢估摸著,這會兒……應該在給小母馬刷毛。”蕭敬忙道。

  弘治皇帝詫異:“小母馬?”

  蕭敬點頭道:“是在宮外買回來的馬,每日酉時,從明倫堂回來,太子就會給它刷毛,然后喂糧草。”

  弘治皇帝驚訝道說不出話來,東宮是養馬的地方嗎?

  “養多久了,太子哪里來的銀子?”

  蕭敬想了想道:“養了三日,應當是從月例中節省出來的銀子。”

  朕才給東宮多少月例,十兩銀子?

  弘治皇帝也記不清了,他欣慰地道:“這么少的月例,太子還能節省出銀子來買馬,今后,定是個好皇帝。”

  朱厚照被宣到東宮,見了弘治皇帝,老老實實跪下:“父皇找兒臣?”

  “你在東宮養馬?”弘治皇帝問道。

  朱厚照聞言,連忙低頭:“兒臣以后不會再養了。”

  只要認錯態度夠快,父皇就來不及生氣。

  這是他挨了許多頓揍后,摸索出來的經驗,父皇不生氣時,是個極慈祥的人。

  就像對老高那樣奸詐的狗官,也總是慈眉笑意。

  等父皇不生氣了,他再說養小母馬的事。

  果然,弘治皇帝聽了之后,臉色繃著,語氣卻舒緩了不少:“厚照啊。”

  朱厚照總覺得,父皇今日有些奇怪,手中不停的撫摸著鞭子,卻沒有揍他的意思。

  “兒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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