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張大人派人進京了。”何能手里拿著信封。
看了暗語,確認是張賢的信,嚴成錦拆開信:房山知縣拒絕了張賢的請求,提出了許多條件。
最為重要的是,要將工坊和集市,搬到房山。
“好雞賊的知縣,放在后世,是個業績一把手。”
房山知縣此舉,是在招商引資。
工坊和集市搬過去,房山就能收到大量的稅銀。
強行征用,不占理,傳到陛下那兒,也會招來彈劾。
將工坊和集市搬過去,貢佐又不是他兒子……
嚴成錦想了想,對著何能道:“讓王不歲去房山,將那地買下來。”
良鄉彈丸大的地方,想要擴張就需要蠶食良田。
房山緊挨著良鄉,那塊南康鄉的地,倒是很不錯。
貢佐不想白白將地給良鄉,卻會賣給士紳。
明朝律法有很多漏洞,凡有司官吏,不得于見任處所置買田宅。違者笞五十,解任,田宅入官。
也就是說,官員不得在任職處買房。
否則,就會被打五十大板。
但,京城任職的京官,大多都買了府邸。
土地本不許私自交易,需向弘治皇帝請乞,朱元璋之后,投獻的現象越來越嚴重,知縣弄一塊地給士紳,也就不足為奇了。
京城,聚味樓。
喬新元打探了嚴成錦的消息,花了許多銀子。
如今,誰能吃下西北的絲路,誰就是雄霸西北的富甲。
正當他思慮的時候,仆人走進來:“喬爺,良鄉派人去了房山,想要租賃房山的一塊地,不要做什么?”
喬新元問道:“從哪里打探到的消息?”
“是房山衙門的劉通說的,他在衙門當門皂,房山縣太爺沒答應,要將良鄉的工坊,搬到房山。”仆人道。
良鄉聚集天上商賈,絡繹不絕的商人,不下于江南。
這倒是點醒了喬新元。
他有許多商號和工坊,集中在山西,商品運到良鄉和京城交易時,過鈔關要交稅。
且,大批的人押運,要付工錢也要給口糧。
“良鄉沒地,房山有啊!若將工坊建在房山,商品運到良鄉來賣……快,去請焦大人。”
喬新元激動地站來,恨不得現在就沖去房山,將那地買下來。
只是,他一個士紳,房山的知縣未必會賞臉。
焦芳為吏部右侍郎。
吏部掌管官員的考核和升遷,三年大計將要來了。
天下官員,哪個不怕吏部?
很快,焦芳來到聚味樓,不樂意道:“京城言官眾多,本官也需要避諱一些。”
喬新元擺了宴席,抱歉道:“若不是急事,也不敢勞煩姑父。”
焦芳面色微微一動,被一個比自己還大的人叫姑父,感覺……有點微妙。
喬新元的姑姑,是老爹娶了小妾所生,比他小許多歲。
焦芳不耐煩地道:“你要做什么,直接說就是。”
“學生想租賃房山的一片地,可這片地,良鄉的知縣張賢也看上了。”喬新元賠笑道。
這事也勞他出面,焦芳輕哼一聲,他不屑與士紳打交道,小妾在他耳邊央求許久,才來見一面。
“你在指揮本官做事?”
喬新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外甥不敢,想求姑爺……”
“我派人去房山通報一聲,
陛下清查甚嚴,莫再教唆婦人煩擾本官,本官只助你一次,再有下次,便將她掃地出門。”
送個小妾,就想唆使本官謀私,小妾沒了事小,官帽沒了事大。
焦芳感覺有被冒犯到了。
都察院糾察百官,他與都御史吳寬有深厚的交情,才敢幫喬新元一次,但也怕傳到陛下耳里。
也罷,這種小事,應該傳不到陛下那兒。
焦芳放下酒杯:“這酒不錯,一會兒派人送些到我府上。”
喬新元心中狂喜,連連點頭。
嚴府,
王不歲忐忑地來到正堂,這次辦砸了,少爺會不會揍他?
聽少爺說,這片地要用來建酒坊和酒窖。
連酒都釀好了。
“少爺,南康村三百畝地……被喬新元買去了,小人出兩倍的價錢,他也不賣,那知縣跟中邪了似的。”
前日,房山的知縣還想要銀子來著。
兩倍的價錢都不賣?
嚴成錦覺得有些奇怪,便派都察院的衙役,去房山微訪打探。
在都察院值房,翻看大明律。
不知不覺,過去了半日,鄭乾道:“大人,打探出來了,衙役說,貢佐先見了焦芳的家仆 ,隨后,便將地租給了喬新元。”
三年大計快來了,各地的官員縣令,要進京城考核。
紛紛找關系巴結吏部。
考核成績好,升職加薪。
焦芳的手段極為高明,正德年間,劉健與他斗過幾次,文官們集體寫疏奏給朱厚照,要殺劉瑾。
劉健等人信心滿滿,不過,焦芳暗地里給劉瑾支招,反倒把他們全團滅了。
此人留在朝堂中,日后,或許是巨大的威脅。
焦芳與屠滽、周經、白硅等人不同。
屠滽、周經等人雖然被稱為泥塑六尚書,卻是君子。
焦芳是徹徹底底的小人,買兇殺人那種。
他應當是嚴成錦彈劾以來,遭遇的最大對手,平日在朝堂默默不言,想不到,晉商將他請出來。
這件事,還不足以有十成把握,彈劾焦芳。
嚴成錦暫時不打算寫他的彈章。
“幫本官把貢佐的宗卷調出來。”
順天府,
劉慶躺在后院小憩,審案中場休息。
“大人,不好了,房山那兒出事了。”
劉慶睜開眼睛,看向手里拿著急奏的差役,責備:“哪天沒有案子,咋咋乎乎作什么!”
您看了急奏也淡定不下來啊,這是造反了,那差役將急奏呈給他。
劉慶只看了眼,臉色頓時大變,騰地一下坐起來,急呼:“進宮,本官的烏紗帽呢?!”
“大人不著急,先派人去房山看看,萬一是誤報……”府丞勸道。
劉慶情急之下,竟然忘了,連忙派人去房山查看。
一個時辰后,他才急忙進宮,將急奏呈到內閣。
李東陽看著急奏,再看向劉慶:“向陛下稟報,不可兒戲,這急奏里說的,可是真的?”
“派衙役去看了,確實打了官兵,還想放火燒縣衙,不過,被衙役制止住了。”劉慶道。
李東陽不敢怠慢,將疏奏送到了華蓋殿,等弘治皇帝召見。
片刻,蕭敬親自出來宣:“陛下等著呢,三位大人快進去吧?”
弘治皇帝看了急奏,蹙眉:“南康村的百姓,敢放火燒衙門?”
大明律,不露是州縣還是哪個旮旯,只要犯了死罪,都得通報皇帝。
劉慶捏了把汗,道:“或許有夸大的成分,不過,臣派人去了房山,確有打衙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