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同鎮北門。
巴爾斯博羅特騎著快馬,跟在第一批騎兵后頭,惡狠狠地道。
“將他們種的菜,踏碎!菜地踏平!”
轟隆!
平地一聲聲驚雷,泥土四濺,韃靼人的兵馬,不斷倒下。
宛如風吹過麥浪一般。
巴爾斯博羅特以為是紅夷大將軍,可他卻看見,地下的泥土爆炸開來。
幾塊細碎的鐵片,飛濺射入他的軀體中,他從戰馬上栽落。
只能眼睜睜看著千軍萬馬,從他身上踏過。
他看見地上,有密密麻麻的線,才驚覺大明人不是種菜,這是、這是陷阱。
祖先成吉思汗說,漢人就像狼一樣狡猾奸詐。
可是,他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舒舒覺羅滿達騎在大黑馬上,身旁不斷有泥石飛起。
大地宛如炸開了一般,耳膜生疼,戰馬在瘋狂顫抖。
但他不能退縮,
大明皇帝想再掀起丁亥之役,將他們女真趕到北方的極寒流域,都怪這幾年擄掠大明的匠人太多,激怒了朝廷。
但是眼下,只能和韃靼人聯合,雄踞北方。身為建州女真首領,他率領女真大軍沖鋒。
城門上,苗逵用單筒望遠鏡,看清楚遠處的戰況。
“不折一兵一卒,這雷池,當真是雷池。”
遠遠望去,韃靼人和女真人的騎兵,就宛如一張大餅,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盡管如此,還有很多韃靼人前仆后繼。
號角一旦吹響,沒有軍令,是不能撤軍的。
他們用三門紅夷大將軍,接連轟擊,將北武門的城門轟開。
“大人,城門被破開了!”保國公的副將徐建急忙稟報。
宋景有點緊張,他下地種菜,讀遍四書五經,研制過火藥,打造過紅夷大將軍。
可是、他沒殺過人,也沒見過千軍萬馬的陣勢。
望著浩浩湯湯的大軍,黃塵漫天,不斷有人血濺而亡。
他鼻腔里濃郁的血腥,勾動著胃酸,想吐。
“快,死守,等國公回來!”苗逵咬住牙。
副將徐建帶著僅存的一萬兵馬,沖下城門,率軍廝殺。
地雷的爆炸聲,不絕于耳。
但仍有韃靼和女真的漏網之魚,沖到城墻下。
“還有一門火器,百子連珠炮。”宋景道:“還請苗大人指揮,神機營隨本官出城……”
他害怕,但更怕韃靼人沖進城中。
韃靼人陣營大亂,卻依然沖勢不減。
后頭的騎兵,并不知前面發生了何事。
不斷有人沖進雷區,而后倒下。
女真人發現不對,只見遠處,城門中,一隊明兵騎馬奔跑出來,列陣不前。
宋景命人舉起炮口,百子連發。
一門百子連珠炮,可抵五十人!
“給本官射!”
神機營士兵,將鉛彈丸子裝入炮筒,轟隆一聲,前排的韃靼騎兵猛然倒下。
苗逵和徐建看呆了。
這應該叫毀天滅地炮!
宋景緊張地汗如雨下,帶來的八成火藥料,用于地雷。
僅剩的兩成用于百子連珠炮,最多能撐半個時辰。
韃靼騎兵如同潮水,延綿不絕地撲來。
“換紅夷大將軍!”
紅夷大將軍守城門,一炮當關,萬夫莫開。
一炮轟出,飛彈開出一條血路。
這是一場鏖戰。
徐建拉著宋景退后,怒斥:“你來打戰,怎連刀都不會握?”
他看見宋景身軀不停顫抖,探子來報,再有半個時辰,保國公就回城了。
京城,
嚴成錦命人將大明會典,搬到都察院值房。
吳寬瞧見大明會典,腦袋就疼得厲害,“成錦啊,咱們就看看,隨后讓人送回去吧,閣老編修的書,還能如何修改?”
都查院這些個文官們,沒有一人堪比李東陽。
嚴成錦不搭理他,沒打算讓吳寬留名青史。
他關心的是,老爹遠在延綏,怎么才能讓他能在大明會典上掛名,且還要讓陛下和百官都不覺得突兀?
鄭乾小聲提醒:“大人,吳大人跟您說話呢。”
嚴成錦說話之前,總要沉思許久。
吳寬倒不介意,他介意的是,你就這點能耐,還要在三老面前班門弄斧,到時候,都查院如何收場?
周圍的御史皆感壓力大到喘不過氣來,修不成大明會典,不知會被多少言官彈劾。
御史被人彈劾,這就好比母豬天天拱白菜,有一天被白菜拱了。
“嚴大人,這不是彈章,咱們御史都不擅長啊。”
“六部和韓苑,參與大明會典修撰,若不能讓他們心服口服,必遭彈劾。”
基于這一點,御史不想碰大明會典。
嚴成錦置若罔聞,反正不需要他們。
翻開大明會典開始編修,嘉靖和萬歷年間增補的內容,為天文、文教、兵部的都司……皆可以編入大明會典中。
還有新增設的海南布政使司,并沒在會典中。
這些都是要增補的地方。
他想了想,來到了東宮,問道:“殿下想賺銀子?”
“不賺,你定是想忽悠本宮,給你當使喚。”朱厚照撅著辟鼓,蹲在地上斗蛐蛐,“你賣虎酒的銀子呢?本宮助你將大蟲弄出宮,為何不見銀子,你想白嫖?”
白嫖二字真是不雅,定是哪一次罵朱厚照時,被他學去了。
嚴成錦掏出一冊書:“臣想請殿下幫忙修大明會典,修好了,可留名青史。”
“哼,本宮當了皇帝也能留名青史。”
“………”嚴成錦。
他想給朱厚照的腦袋開個瓢,看看里面還長了多少個腦子,真是個小機靈鬼。
“加上虎酒的銀子,一千兩!”
“一千一百兩。”
“成交!”
朱厚照大喜,感覺占到了便宜,忙樂道:“你要本宮幫你做什么?”
“殿下可否將西域、北方、遼東歷朝設立的衛所,寫入兵部卷,將韃靼人和女真人的習俗,寫入習俗文教卷。”
“普天之下,只有你知道本宮的才學高不可攀,看在這個份上,本宮就幫你一次,可不是為了銀子。”朱厚照喜滋滋地站起來,手很老實地接過銀兩。
若不是找不到人,他又對歷朝對邊陲設的衛所不熟。
嚴成錦不會來找朱厚照。
朱厚照對邊陲的衛所,以及韃靼人和女真人的喜好,頗有研究。
“等本宮寫好了,就給你送去。”
出了宮,來到李府。
嚴成錦將海南獨立出來一卷,交給李兆番:“這是宮中百官編修的大明會典,你修補海南卷。”
海南設立了布政使司,應當納入大明會典中才是。
李兆番在海南待過,可以寫海南卷。
弘治皇帝尋書走到書架旁,倏地,轉頭看向蕭敬:“嚴成錦編修的大明會典,如何了?”
蕭敬支支吾吾:“嚴成錦給了太子一千一百兩銀子,雇太子修大明會典。”
雇太子修大明會典?
這個傻孩子,他為君,嚴成錦為臣,本就是由臣子給君上修撰。
怎么到他那兒,就反過來了?
弘治皇帝緊緊拽著拳頭,生了個傻子!
萬幸,皇后肚中還有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