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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此子,天才也

  翌日,入宮。

  王延昭袖口中藏著一封彈章,這是他連夜寫的。

  父親將他養大成人,不如三個哥哥有本事,唯獨能報答的,就是替父親討個公道。

  在殿門前,見一道抱著浮塵的紅袍太監走過來。

  “蕭公公,下官是王鏊之子王延昭,想彈劾嚴成錦!”

  蕭敬嚇了一跳:“你爹知不知道?”

  “昨夜,家父已經知曉,收了下官的彈章,但下官又寫了一封,還請蕭公公呈給陛下。”王延昭恨聲道。

  蕭敬不敢去接,嚴成錦記仇得很,說不定哪天太子登基,就給他辦了。

  “咱不能幫你,陛下要去操練,咱得跟著,讓開。”

  王延昭聽明白了蕭敬的意思,忙跑去午門廣庭,陛下每日都會在這里跑圈。

  天色蒙蒙亮,百官還沒入宮。

  一刻鐘后,看見一道穿著金黃色褻衣的人影,緩緩朝這邊跑來,身后跟著一群太監和宮娥。

  王延昭跪伏在地上:“臣王延昭,要彈劾內閣嚴成錦,勾結重臣,堵塞言路!”

  弘治皇帝腳步慢慢停下,微微瞇著眼睛,本不想理會。

  但嚴成錦勾結朝官?便拿起疏奏,翻閱了幾頁。

  王延昭低著頭,心中竊喜。

  這封彈章中,從諂媚太子開始,列罪嚴成錦如何憑良鄉商會賺銀子,以及結黨營私。

  “一派胡言!”

  弘治皇帝將疏奏丟在地上,怒目圓瞪:“朕可治你污蔑重臣之罪!”

  王延昭懵了,腦中一片空白。

  “陛下,這是王大人的兒子。”蕭敬忙道。

  “念在王卿家的份上,朕暫且寬恕你一次。”

  王延昭目光渙散,他不怕下獄,陛下竟也認為嚴成錦是清流。

  牟斌走上前一步:“錦衣衛日夜盯著此子,都找不出來罪狀,更遑論你區區中書舍人。”

  王延昭無力倒在地上,難道真是父親錯了?

  王府,下了值,

  王鏊氣勢洶洶地回到府中,將王延昭喚來:“你還敢攔駕彈劾,所幸,陛下開恩,你可知險些釀成多大禍端!”

  都察院,值房中,

  嚴成錦拿出王鏊的宗卷,方才彈劾他那人的官服,是中書舍人。

  王鏊的第四子,正是中書舍人。

  “王延昭真是學渣,竟考到王鏊都不好意思讓他再報名了。”

  王鏊是帝師,在朝中極好面子。

可卻只有大  兒子成才,其余全是蒙受王鏊的恩蔭,在朝中混一份差事。

  “嚴大人,王延昭來了。”

  鄭乾走進值房中,身后跟著畏畏縮縮的王延昭。

  “你彈劾本官?”

  王延昭心中一驚,唯恐是嚴成錦要報復自己:“是下官彈劾了你,與我父親無關。”

  “你的夢想是什么?”

  嚴成錦微微抬頭,認真的看著王延昭。

  鄭乾怔住了。

  被問了這句話的人,如今都不在京城了。

  王延昭憋紅了臉,顯然聽不懂。

  嚴成錦繼續道:“本官是東閣大學士,你區區從七品的中書舍人,敢攔御駕彈劾本官,是個人才!”

  王延昭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剛彈劾嚴成錦,還以為會被斥責一頓,隨后,遭到針對。

  可嚴成錦卻說,他是個人才。

  自從秋闈落榜,連府上的下人,都敢對他冷眼,還沒有人說他是人才呢。

  王延昭自是不相信,躬身道:“嚴大人心中不快,直說便是,何必冷嘲熱諷。”

  “本官從不說謊,你應當知道劉來,若想青云直上,本官可替你諫言一次,你想想吧,下去。”

  嚴成錦低下頭,翻看王延昭寫的彈章。

  寫得真爛,絲毫無可圈可點之處,難怪會落榜。

  王延昭愣愣地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是個人才?直到鄭乾碰了碰他的胳膊,才微微躬身,走出去。

  嚴成錦剛合上疏奏,便見劉來走進來稟報:“太子殿下方才換了三萬兩銀票。”

  朱厚照要銀子,該不會又想溜去九邊打仗吧?

  這廝存銀子就是為了打仗。

  若達延汗被王守仁擊潰了,朱厚照存的銀子就沒有意義了,他聰明過人,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嚴成錦連忙站起身來,扣上官帽。

  “你去東宮,看看殿下還在不在,立即來奉天殿稟報,我去見陛下!”

  十萬火急!

  嚴成錦拿出跑圈的三成速度,提著衣擺,沖到奉天殿。

  奉天殿,

  弘治皇帝翻看兵部呈上的疏奏,安南布政使司遣送十萬人,前往修整大運河。

  短短三月,大運河的揚州河段,修繕完成。

  曾鑒躬身道:“謝丕督修的揚州大橋,已開始筑基。”

  河面的寬度確定,接下來就是修橋了。

這時,小太監走進來稟報:“陛下,嚴大  人說有緊急的要事求見。”

  很快,嚴成錦走進大殿中。

  弘治皇帝和劉健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嚴成錦身上。

  “嚴卿家何事如此匆忙?”

  “方才,太子兌換了三萬兩銀票,臣猜測,殿下想逃出宮,特來稟報。”

  弘治皇帝目光微微一凝,看向旁邊的蕭敬。

  劉健緊張的心跳,宛如擂鼓般,砰砰地響個不停。

  李東陽等人神色各異,太子殿下喜愛弓馬,行事從不顧及大局。

  蕭敬忙道:“方才還在東宮呢,奴婢這就派人去看看。”

  奉天殿外的廣庭,一道人影三步并作兩步,朝殿門跑來。

  劉來氣喘吁吁:“陛下,殿下還在東宮。”

  話音一落,弘治皇帝緊張的神色,才漸漸舒緩開來。

  嚴成錦仔細想了想,道:“還是不可掉以輕心,當派金吾衛、羽林衛、錦衣衛接連看守,鎖住東宮大門,直至王守仁凱旋!”

  李東陽嘴角微微抖了抖,你是看守朝廷重犯吧?

  不過,太子殿下確實值得如此!

  大明與韃靼兵戎相見,近百年來,難以分出勝負,此次,對朝廷異常重要。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嚴卿家所言有理!”

  半個時辰后,錦衣衛、金吾衛、羽林衛將東宮圍起來,十步一哨。

  嚴密程度,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東宮的大門,掛上一把十幾斤重的銅鎖。

  朱厚照卻不慌不忙,笑嘻嘻道:“本宮這次不跑,你們不用防著本宮。”

  “臣也是奉命行事!”

  牟斌暗啐一口,上次他差點命隕九邊。

  他自然不相信朱厚照的話。

  可是一連半個月過去,朱厚照竟真的不跑,還呆在東宮里,奇怪的是,竟也不鬧。

  夜里,丑時。

  深更半夜,宮里靜悄悄的,大半宮殿都已熄燈。

  東宮的禁衛們捂嘴打了個盹,微微瞇著眼睛,小憩一會兒。

  正在這時,朱厚照小聲地問:“谷伴伴,何時能飛?”

  谷大用欣喜道:“快了殿下,殿下真聰明,竟然做出了夜行的孔明天燈。”

  一頂巨大的孔明燈,在東宮中膨脹起來,它與夜色完全融為一體,宛若無形。

  朱厚照用墨水,把它刷了遍。

  比黑夜還要黑。

  谷大用竊喜道:“殿下,可以飛了,快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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