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錦心知太上皇和諸公必會起疑。
這幾日,他在帳篷中畫思維導圖,何能走進來通報,成國公朱暉來了。
“嚴大人,按明律,需將朱宸濠押送回京城審問,得太上皇旨意,才可流放出海。”
朱暉暗自揣測嚴成錦的用意,卻不知他為何要放寧王。
第一次擒獲,殺了寧王叛軍無首,不殺情有可原。
如今,叛軍已離開南昌城,不管是殺了亦或是放了,皆比放他出海好。
京營各大將領和千戶等著立軍功,在營帳外,久久不離去。
王守仁低頭沉思,老高兄撤軍且將寧王放去海外。
不知有何圖謀。
“本官會向太上皇稟明,清點戰損,補充缺額,八日后其啟程回京。”
出兵南昌前,曾向太上皇許諾,京營不折損一人。
兩軍交戰,調兵遣將花費了幾日,兵刃交接的時間并不長,又是以鋼槍、弓箭等遠程兵器為主要兵備。
嚴成錦估計戰損不足五千人。
將這些缺額補進京營,也算原數返還,太上皇和諸公生氣是必然。
但從京城來,他便打算將寧王的大軍送去海外。
只是,成國公朱暉和夏忠等人不知道他的意圖,自然會覺得疑惑。
松江府,港口。
朱拱樤站在船頭回望疆域,此番出海,不能再回來了。
謀士們老淚縱橫,身為豪門士紳。
成了海賊,余生要在海外渡過,子孫后代也不再是大明人,背離祖宗,是大不孝。
唐寅從懷中抽出一封書信,動身:“世子,那位大人讓在下轉交給您。”
“原來唐兄,就是那個暗中向他效力的人。”
“談不上,只是為婁妃效力,揭舉寧王謀逆。”唐寅知道,婁妃與嚴成錦互通書信。
但他,從未修書嚴成錦。
朱拱樤走上甲板,拆開書信上的密蠟。
唐寅注視著,只見朱拱樤面色變化不定,漸漸變得疑惑起來:“莫非,那位大人想反悔?”
謀士們心里咯噔一下,他們已經背井離鄉。
朝廷還想怎么樣?
朱拱樤卻將紙揉成一團,眼睜睜的看它沉入海底:“去德里蘇丹國。”
南昌城。
嚴成錦命人招募兵馬。
南昌城周遭縣鎮,田地被軍隊踐踏嚴重,聽聞京營士卒招募,八分紋銀一日,排起長龍。
朱厚照住進寧王府,猛然在一間廂房中發現許多字畫,宛如發現寶藏。
“老高,此人的書畫,比畫狀元還要好!”
手中拿著兩幅畫,一幅名為騎驢思歸圖,一幅名為山路松聲圖。
嚴成錦粗略看了眼,就知道是誰的:“新皇看錯了,并非大家,是寧王養的閑士所作,臣讓人收起來,帶回京城。”
這間廂房中,還有一幅未作完的王蜀宮妓圖。
朱厚照卻不信嚴成錦,“這是朕發現的,給你一幅,其余是朕的。”
“臣奉命抄寧王的府邸,這些財物當充入國庫。”
一月晃眼過去,招募一萬兵馬,京營大軍拔營回京。
行軍速度若快,半月就能到京城。
但朱厚照一路總想溜出去玩,拖延了近半月的行軍速度。
紫禁城,奉天殿。
早朝,太上皇弘治派出廠衛和通政司,追查朱厚照的蹤跡。
聽聞,朱厚照帶皇孫到南昌,寢食難安。
“兵部,有南昌傳回的疏奏?”
“回稟太上皇,十五日前收到夏忠的疏奏后,一直未有疏奏傳回。”
只說新皇到了南昌,還不知戰況如何。
李東陽面露憂慮之色。
嚴成錦和朱厚照沆瀣一氣,不要讓他亂來才好。
下了朝,張敷華面色凝重地走回值房,走出右掖門,見兵部文吏神色匆匆朝他走來。
“可是南昌的疏奏?”
文吏點頭將急奏遞上。
張敷華慌忙展信看了看,瞳孔漸漸放大,最后,眼睛宛如死魚般,死死盯著信上的字。
“嚴成錦把叛軍放出海了?”
此子實在太大膽了,寧王要押回京城審問,叛軍也要發配邊疆充當力役。
未得太上皇旨意,嚴成錦就將人放走了。
他抬腳,忙向奉天殿的方向走去,可沒走幾步,又轉身折返去了內閣。
此時,劉健正捧著成國公朱暉的疏奏。
“此子竟將寧王的大軍放歸海外。”
諸公面露震驚和疑惑之色。
嚴成錦向來思慮過人,能料到太上皇和諸位大臣會問罪。
這時,張敷華從門外走進來,急問:“諸公看到疏奏了吧?嚴成錦將叛軍放出海了。”
劉健深吸一口氣:“先去奉天殿。”
片刻后,奉天殿。
太上皇正要移駕去西暖閣,內閣和兵部一齊來到正殿,遞呈了一封疏奏。
李東陽心中忐忑。
諸公默不作聲等太上皇看完疏奏。
只見,太上皇弘治合上疏奏后,板著臉問:“嚴成錦到哪兒了?”
“京畿,不出一日便能到京城。”
京畿,武清縣。
官道上,嚴成錦騎著黑色大馬,身前是興王世子朱厚熜。
朱厚照策馬趕上來:“父皇和諸公定會找你問罪,若你將字畫之事保密,朕就不問你的罪了。”
“新皇私逃出宮,還想想如何面對太上皇和諸公吧。”
向太上皇領命來南昌平叛前,嚴成錦給嚴嵩去過一封書信。
穿過云南境,再過一個小國,便是德里蘇丹王國。
將近五個月,商隊走商再慢,嚴嵩也應當收到信了。
阿拉格,殘敗的番城。
嚴嵩和劉謹率軍藏身于這里,城外是密林和險山,突厥人的騎兵不易攻占。
但,德里蘇丹先后與弗朗機人交戰,后諸侯交戰,常年籠罩于戰亂中。
糧食比白銀還要稀缺。
所幸,嚴嵩知道番薯能養活人。
在野地里,種了滿山番薯和其他谷物,靠番薯和薯葉,才養活幾萬士卒。
劉瑾拿著信件興沖沖走來:“嚴大人來書信了,快看看,何時派援軍?”
突厥人太厲害,正面交鋒會被沖得人仰馬翻。
若朝廷能派騎兵來,還有幾分勝算。
嚴嵩看了幾眼,搖頭:“嚴大人還無法確定,讓我等候,三月后,若有援軍來,便是有。
不過,國號已可確認。”
劉瑾眨了眨眼睛:“叫什么?”
“唐宋。”
劉瑾臉上笑開了花,露出幾顆白牙,他便是開國功臣了呀。
不過,如今這鳥地方貧瘠至極,遠不如大明的州縣,還僅有巴掌大小,外域皆被突厥人占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