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有些抵觸太上皇弘治和諸公的目光。
諸公又想讓他掏銀子。
眾目睽睽之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道:“父皇,兒臣真的沒有銀子了。”
嚴成錦心下暗嘆一聲,掏銀子時,總會優先想到朱厚照,議事時,卻又向著太上皇。
諸公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們是不信的。
太上皇弘治看向嚴成錦。
“嚴卿家,新皇的府庫還有多少銀子?”
都察院消息一向靈通,此子又與新皇交往甚密。
“應當有兩萬八千七百余兩,臣去甲字庫,確實只剩這些銀子。”嚴成錦道。
兩萬多?
夠在宮中舉行喪禮了,至于陵墓,和先皇一起合葬在茂陵,也不用花銀子。
眨眼間,諸公就分配好了兩萬八千兩的去處。
王瓊若有所思道:“請新皇以百姓為重,今歲皇室開支靡費過甚,不宜再開國庫。”
諸公的目光投向朱厚照,誰讓你燒了乾清宮?
皇室一年的用度,大抵是二十萬兩。
修建乾清宮就二十五萬,遠遠超出定例,不能再花銀子了。
“寡人也是這般想,將你的銀子作靡費,不足之數,寡人的內帑補齊,不征稅傷農。”
太上皇弘治面色嚴肅。
國庫一旦空虛,若有需用銀子的地方,就要調高稅額。
朱厚照目光微微一動,“為何讓兒臣先出,父皇卻后出?”
百官沒有吭聲,父慈子孝的畫面,還是等待太上皇回復。
“寡人的銀子,今年后還不是你的?!”
朱厚照悻悻地的樣子,拗不過太上皇。
翌日,王太皇太后的厚葬如期舉行。
京城百姓齋戒三日,禮部送喪隊去茂陵。
等第二日大清早時,小太監來乾清宮稟報,“新皇一大早就出宮了。”
定是用了甲字庫銀子心生不滿,太上皇弘治看向蕭敬:“去哪兒了?”
“似乎帶著皇孫二人,去了南海子。”蕭敬也是從東宮小太監口中得知。
今日上朝,諸公見朱厚照沒來,打算等等。
太上皇弘治開口:“諸公不必等了,新皇去了南海子,開始廷議吧。”
諸公面面相覷。
朝廷至大至重之事,莫過于祭祀。
如今王太后剛厚葬,新皇就算不是親孫子,也應該在宮中守孝才是。
嚴成錦竟無語,朱厚照這時出去打獵,就好比家里死人了,還出去玩。
在后世,那叫散心。
可古人要守孝三年,皇室雖然不用三年,可這時候出去玩,會被百官和百姓強烈譴責。
劉健想不到新皇這么能玩,“還請太上皇派人,將新皇接回來。”
恐怕,只有太上皇能壓一壓朱厚照。
“諸公不必擔心,寡人已經派人去南海子。”
可是,等回到值房時,劉健猛然發現自己的書案上,擺著一頭獐子,怒目看向翰林:“這是?”
李東陽和謝遷等人的書案上,擺放著鹿和錦雞。
蔣冕幾人發現,自己的書案上也有。
韓麗小聲道:“是新皇派人送來的,說比市集上的好吃,五百兩銀子一只。”
劉健雙目瞪圓,怒喝道:“本官何時說要了?!”
李東陽和蔣冕等人頷首,五百兩銀子怎么不去搶弘治商號?
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新……新皇還說,朕也沒想開內帑,諸公卻讓朕開內帑,是諸公…強買強賣在先,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翰林都快要被劉健幾人的壓迫嚇哭了。
生氣了,
這就是生氣了啊,蔣冕捋著胡須,面色疑惑:“六部和五寺都有?”
“都有,東宮的小太監正在收銀子。”
都察院,值房。
嚴成錦回到值房中,看見一只大鹿躺在自己的書案上,表情凝固:“這是誰干的?!”
“新皇送來的,說要收一萬兩銀子。”方學躬身。
一萬兩?
嚴成錦暗呸朱厚照一臉,你怎么不把皇位賣給我?
“內閣和六部的值房都送了,不過,他們只收五百兩。”
朱厚照是皇帝,旨意不敢違抗,只好等嚴大人回來再處置。
嚴成錦滿腦黑線,這狗皇帝定是對揭舉他的小金庫,懷恨在心。
“送去東宮,就說抵本官的一萬兩欠條。”
南海子,獵場。
朱厚照騎著棗紅色大馬,身后是朱載堃和朱厚熜。
這時谷大用急匆匆的跑來道:“爺,送去宮里了,只有王瓊交了銀子。”
王瓊倒是識相,身為戶部尚書卻坑朕的銀子,新皇最討厭的就是他。
可此時,朱厚照喜滋滋地接過銀子,“王師傅賢臣也,其他師傅都沒有交銀子?”
谷大用面露難色道:“沒,嚴大人還送回了東宮,說是要抵一萬兩欠條。”
“臥草,這狗官…”
“太上皇派人來請,爺,咱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把大門關上,讓父皇和諸公知道,這次朕生氣了。”
朱厚照一臉得意的樣子。
若今后成了定例,就每次都要從他手中拿銀子。
故而,這一次絕不能屈服。
朱載堃昂著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華蓋殿,
才一會兒功夫,從內閣和六部抬來的獵物,就堆滿了大殿。
有獐子,野兔,錦雞和鹿等豢養禽獸……
太上皇弘治面色陰郁,“這些都是朱厚照干的?”
內閣大臣頷首點頭。
“還收臣等五百兩。”
太上皇弘治面色冷峻了幾分。
嚴成錦想了想,連忙補充道:“臣這只一萬兩。”
諸公面色古怪,卻很快平靜下來,李東陽開口道:“當下還是先請新皇回來。”
現在正是王太后的喪氣,新皇卻去南海子狩獵,會被讀書人罵不肖子孫。
蕭敬派去的人都回來了,稟報道:“新皇將南海子的門關上了。”
太上皇弘治臉色變了又變。
退出大殿后,蔣冕沉思片刻,看向劉健道:“應當給新皇選側妃了。”
嚴成錦抬頭看向前面的蔣冕。
后宮薨逝,皇帝不用給皇后和妃子守喪,照常上下朝。
后事也是交給司禮監和禮部去辦。
甚至皇后或妃子薨逝,又立一個,不似百姓那么多規矩。
劉健點頭:“后宮寡淡,只有張太后和曾皇后兩人,是該選側妃,不過眼下,還是等等。”
王太后剛過世,茲事體大,就算是為了賢名,也要等幾個月。
李東陽幾人點頭,又折返回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