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賢街的人有一千余,相比于平時的病號,多了三倍。
可對于見過幾百萬病號的嚴成錦來說,稀松平常。
從懷中拿出一本冊子,命禁衛回值房拿來筆硯,寫了牛痘的種法,交給汪機:“本官也不知會如何,你拿去藥局試試,暫且先閉館,本官請乞靡費。”
“多謝嚴大人。”
汪機心頭大喜,起身作揖告辭。
正是無頭緒的時候,豆瘡至今有兩千余年,自西南傳入中土后,動輒奪去數十萬性命。
他看遍醫術,也尋不到治愈之法。
“不知嚴大人的法子,麻不麻煩,若是藥材珍貴,恐怕也難以推行。”
打開冊本時,汪機愣住了,嚴成錦的只寫了兩句話:
人傳給牛,牛傳給人。
“???”汪機一臉懵然。
轉過頭去時,卻看見嚴成錦已提著官衣,朝宮里走去。
他來到了尚衣監,要了一身常服,借宮中的木桶沐身。
東暖閣,
谷大用看向朱厚照,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賠笑。
“爺,嚴大人去尙衣監要了常服,又沐浴了身子。”
朱厚照錯愕,老高這狗官真是越來越謹慎了。
不吃宮里的賜食就罷,還要沐身,朕有毒不成?
想到這里,朱厚照的臉色不好看了起來。
“為何沐身?”
“似是見了汪大夫,如今還在沐身呢,爺要不要去看看?”
朱厚照思忖片刻,便起身跟谷大用出了宮門。
來到湯閣外時,嚴成錦已穿好常服出來,“老高,怎在宮中沐身了?”
見他擋在前面,嚴成錦不高興道:“京城有豆瘡,臣要去稟報太上皇。”
谷大用面色抽搐一下,那可是會死人的疫病啊。
坊間,若有百姓得了豆瘡,是要活活燒掉的。
朱厚照眸光微動,這家伙沐身就說得通了,也跟著去。
大殿中沉寂片刻,太上皇弘治微表情,顯得錯愕和驚異,道:“嚴卿家何時發現?染了多少百姓?”
“今日一早,汪機來午門稟報,或許,有千余人。”
他不是親眼所見,也不敢接惠民藥局的疏奏,更不敢召見惠民藥局的人。
尋常遇到這種情況,皇帝是不上朝的,也不許百官出入。
以免豆瘡傳入宮中。
身為有地方經驗的官員,崔巖知道地方應對的辦法。
“太上皇當下旨,不接惠民藥局的疏奏,也不許藥局屬官入宮。”
嚴成錦抬眸,崔巖此舉便是將豆瘡隔離。
“為何京城會有豆瘡,是從何處傳來?”李東陽眼中露出疑惑的光芒。
嚴成錦說道:“都察院還在徹查,未有線索,這幾日,太監莫要出宮采辦才好。”
目光落在朱厚照身上,生怕這廝帶朱厚堃出宮。
鴻臚寺,小院。
方學帶人搜尋線索,卻搜出一箱番茄來,其余并未發現異樣。
“大人找什么?”鴻臚寺卿洪遠不明所以。
方學仔細推敲,斟酌一番后才道:“鴻臚寺中,可有官吏身體不適,告假在家中休養?”
“沒有。”
如此便說明,這里沒有嚴大人要找的東西。
可一時間,方學也沒有了頭緒,略微沉眉,看到一旁的弗朗機人潘辰身上,“使臣有幾人來大明朝覲?”
洪遠也說不上來,畢竟來的還有弗朗機的水手。
清點下來人就多了,水手又不住在鴻臚寺,鬼知道有幾個人。
可這方學性子,就如同嚴成錦一般,半天問不出屁來。
“方大人,究竟有何事?”
“下官不能說,這幾日先將弗朗機使臣禁足于寺中,那位大人只會請旨。”
方學回了都察院,將鴻臚寺搜到的番茄,全部抬回來。
嚴成錦沒去看,上次朱厚照將弗朗機人閹了。
這次,會派更聰明的使臣來。
西方推行的不是科舉制,沒有文官,是由世襲的勛爵掌權,或者打仗立下功勛后,受封的將軍掌權。
類似中土曾經的九品中正制,出身決定地位。
故而,這個使臣智商不太好使的樣子。
“本官考考你,方兄請聽題。”
方學面色變得嚴肅起來,微微躬身,朝嚴成錦作揖:“大人請講。”
“這其中,有何不通之處?”
方學想了想,覺得無任何紕漏了,才開口道:“這箱子,原本應當不是裝番茄。”
弗朗機到大明需半年,番茄悶在箱里,早就放壞了。
所以,放著其他東西。
一旁的鄭乾滿臉茫然,劉來左右看看,也不知兩人在說什么。
嚴成錦點點頭,智商高下立判,不愧是曾經僅次于他的都察院銀牌諫官。
諫官寫彈章,需收集罪證,如同寫論文需做實驗,乃是必要的能力。
嚴成錦又問:“接下來該如何?”
“查箱中原物的去處。”
恐怕,弗朗機人也知道厲害,才用箱子裝起來,因為天花在西方肆虐尤其厲害。
內閣,值房。
蔣冕看著天津衛傳來的疏奏,面色漸漸凝重。
李兆番派九艘大船運銀礦回京,水手在海上染上了豆瘡,不敢登岸。
“李公,你來看看,海上竟也有。”
李東陽憂心匆匆。
這便說明了豆瘡是從海外傳回,我兒兆番,也在大船上。
劉健沉眉看了眼,如今還停靠在天津衛口岸,當去稟報太上皇。
片刻后,太上皇弘治看完疏奏,望了李東陽一眼:“這幾日,李公在府中休沐吧。”
“沒有兆番的消息,臣如何敢眠。”李東陽道。
謝遷喟嘆一聲,不知李兆番的命硬不硬?
此時,惠民藥坊。
兩頭大奶牛被栓在門口的頂梁柱旁,汪機用銀針挑了挑牛身上的疙瘩,旋即,刺破自己的皮膚。
胡大龍一臉驚恐:“大人,這樣可以治病?”
“汪神醫,這不比試藥,可真會死人的。”旁邊的門生道。
汪機刺透了皮膚,又拔了出來,才道:“且等幾日,若我不幸……就稟報嚴大人。”
天津衛的疏奏傳回,嚴成錦命人將潘辰下獄。
翌日,問斬于西市。
洪遠嚇壞了,這可是使臣啊,上次閹了,這次直接斬。
“今后還誰干來大明朝見?”
“洪大人不必擔憂,本官會稟明新皇。”嚴成錦并不擔心,使臣斬了也無事。
弗朗機人潘辰嚇得面如土色,審也不審,直接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