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王稟、林幼玉、宇文虛中、完顏宗干留下。其他人退朝吧,準備過年吧,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都歇著吧。”趙桓讓朝臣們退朝。
本來都已經年休了,趙桓臨時把人拉到一起,接了一波王稟,雖然有加班費,但估計朝臣們,早就在心里罵開了花吧。
罵就罵唄,朕害怕你們罵?
敢罵出聲來,加班沒工資!
趙桓讓趙英搬著巨大的沙盤,放在文德殿的中央,而趙桓坐在北面,完顏宗干坐在了南面。
完顏宗干看著面前巨大的沙盤,就知道自己的考驗來了。
他想活著,不想死,越聰明的人越惜命。
他一路上一直在顯擺自己的聰明,其實是一種向大宋官家,不斷展示自己能力的一段時間。
“朕聽到你說朕在當太子的時候,吃羊肉被宮人們抓住了,然后吐掉的事。”
“朕現在明確告訴你,朕在當太子的七年時間里,一共被抓了十六次,每一次朕都咬牙切齒的想著當了皇帝,一定要天天吃羊肉。結果當了皇帝發現太忙了,顧不上了。”趙桓看著完顏宗干笑著說道。
完顏宗干瞬間秒懂了趙桓表達的含義,就是他的身邊,會一直跟著大宋皇城司的人。
第二層含義,就是回答完顏宗干說的那句,皇帝說話都是放屁。
如果哪天他完顏宗干沒用了,就死定了。
“官家請問,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完顏宗干俯首說道。
“你對現在的金宋局勢怎么看?”趙桓點著沙盤上的地圖模型說道。
完顏宗干看著沙盤良久,說道:“官家,我有一言。遷都!”
“官家親臨燕京即可對金國展開征伐。”
“此地北為北古口,地勢險要,一萬精兵,即可固若金湯。東為山海關,遷都之后,山海關可為大宋國門,進可攻遼陽。東為居庸關云中路,可由云中到臨潢攻打上京。”
完顏宗干說完看著趙桓,他當然不會蠢到分析金宋局勢,官家心里跟個明鏡一樣,自己跟他打馬虎眼,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繼續說。”趙桓拿著趙英端過來的一盞熱茶,慢慢的品道。
完顏宗干沒有賣關子,指著巨大的沙盤說道:“有好處自然有壞處。定都燕京有可能導致南方失控。況且定都之事茲事體大,不可輕易涉險。”
“可先依然以汴京為都,弦控天下。定燕京為行在,再定臨安為行在,把控南北之地。再翻修由洛陽到燕京的永濟渠。修漕運興商貿,國力自可與日俱強。”
“善!”趙桓將茶盞放下,這完顏宗干這么賣力的嗎?
對于運河之事,趙桓有更多的想法。
從汴京黃河的北渡口,修一條鐵路到燕京,還有水泥廠已經在建了,等到路線定好,就開始修橋鋪路,運力還會再升一檔。
“朕的第二問,大宋百年國運。”趙桓將自己的茶盞放下,看著完顏宗干問道。
大宋國運你問我個金人干什么!
完顏宗干看著趙桓咄咄逼人的眼神,坐在凳子上失神。
“官家知道某推演過大宋國運嗎?”完顏宗干覺得自己也遇到了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趙桓點了點頭,完顏宗干既然推演了金國的國運,若是沒有對大宋進行推演,那才是可笑。
“官家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完顏宗干低頭說道。
趙桓說道:“問吧。”
“官家的御案是官家登基的時候,新換的吧。”完顏宗干指著趙桓身后的御臺說道。
趙桓這個還真不知道,他看了一眼趙英,這是入內內侍省的事。
“自然是官家登基之后換過的。”趙英如實回答道。
完顏宗干點了點頭,坐下說道:“在黃龍府的時候,某對大宋的推演,自然是信心十足。”
“到了熱河的時候,王稟和他的捷勝軍,改變了我很多對宋人軍卒的看法,我對我的推演開始懷疑。”
“到了榆關的時候,某和韓世忠將軍稱兄道弟,對宋人優待渤海人的種種舉措略有疑問。我對我的推演進行了復盤,修修補補。”
“到了安魂山的時候,我看到了汴京的百姓,進京的時候,我看到了汴京的繁華盛景,到了文德殿,我看到了那張御案,我知道我的推演,完全是錯的。”
趙桓回頭看著自己的桌子,那張桌子自己都用一年了,這和自己問的大宋國運,有什么關系?
“為何?”宇文虛中趕緊問道,這是他的弟子,在官家面前,說話云里霧里,還想不想活了?!
“因為官家的御案有一處磨的極為光滑,想來那就是官家批復札子的地方。”完顏宗干指著御案上的一個角落說道。
趙桓回頭一看,還別說,那地方還真是自己的平時批閱奏章的地方。
這眼睛也太毒了吧!
趙桓扭頭看了一眼墻上的劍器,太聰明的人,活不長啊!
你知道楊修怎么死的嗎?趙桓心中的殺意再起。
“官家問我國運,我發現我對大宋的了解,都是管中窺豹,怎么敢肆意胡說?”
“不過我認為大宋定會在官家手里,成為遠邁唐漢之盛世!”完顏宗干高聲說道。
趙桓搖搖頭說道:“你這馬匹拍的不錯,可惜朕卻知道你是為了活命所說。這一問,一年之后,在你了解了大宋之后,再回答朕就是。”
一個問題換一年的壽命,趙桓最后如此決定。
“朕還有第三問。”趙桓目光炯炯的說道:“金國的國運你怎么看?”
“三年到五年吧。”完顏宗干絕望的吐出一個詞來,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劇烈的喘氣。
三年到五年?
趙桓自己都愣了,他還以為完顏宗干,會講事實、擺道理的跟自己爭論一番,金人堅韌,總能撐個十年八載的,結果呢?
就三年到五年嗎?
“說說理由。”趙桓說道。
“完顏晟死的早,就是三年,完顏晟死的晚,就五年,前后差不了兩年。”
完顏宗干失神的說道:“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都是太祖一系的人,他們已經實質性的建立了西朝,而完顏晟一家怎么可能放任大權旁落,必定打的肝腦涂地。此時大宋進兵,金人安有抵抗之力?”
“還是說大宋官家仁義無雙,不會趁著金人內亂,趁機進兵?”
“還有理由嗎?”趙桓問道。
完顏宗干的面色變得痛苦起來,他勉強撐直了身子,說道:“官家,你認為一個國家,什么最重要?”
“錢糧?軍卒?朝堂清明?君主賢明?”趙桓給出了幾個答案。
錢糧自己有的是,軍卒的精神風貌也大有改觀,新軍在建,朝堂也還算清明,自己不算賢明,也算勤勉,大宋各方面看起來問題不大。
“官家謬矣。”完顏宗干臉色越來越悲苦。
他痛苦的悲鳴道:“官家,是人才啊!”
“不知道官家有沒有看到,直到現在,大宋軍的敵人,全都姓完顏嗎?!”
“金國無人啊!”
趙桓愣住了,看著完顏宗干說不出話來,自己還真的沒注意,自己好像面對的都是完顏姓氏的人,他說的極為有道理。
人才在什么時候,都是最重要的。
趙桓數了數自己來到大宋見到的人,李綱、孫博、何栗、種師道、岳飛、劉錡、陳規、陳東、歐陽澈等等,都是人才。
而這些人才,怎么出現在自己面前的?
有的是科舉考試,比如李綱、孫博等人,有的是國考考試而來,比如陳東、歐陽澈到現在還是太學的學生,有的是舉薦而來,比如岳飛、陳規。
而金國,趙桓沉默,失去了完顏宗干的金國,甚至連科舉制度都推行不了。
“完顏宗干,朕問你,你為何如此賣力的展示你的聰慧和才學?”趙桓問道。
完顏宗干拉開了長椅,緩緩的跪在了趙桓面前,說道:“若是官家答應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建議。”
“我王佑定當為大宋皇帝肝腦涂地,盡忠效力!銜草結環以報答大宋官家之恩德!此生不背!若有違背,斷子絕孫!天誅地滅!天地共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