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養院的老人們,缺衣少食,比安濟坊的條件差了很多,即使趙桓要來,經過了一輪打掃,依然能看到破敗。
趙桓看著不斷發著衣物,對著老人噓寒問暖的朱璉,這個宮廷內的一品貴妃,對待百姓一點沒有架子,已經當了皇后一整年了,絲毫沒有一絲一毫自己是貴人的想法。
依舊是溫潤如水。
“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一點月窺人,倚枕釵橫云鬢亂。”趙桓看著朱璉的身段,低吟了一首詩。
這首五代十國后蜀末代國君孟昶的詞作,趙桓只說了半闕,下半闕是亡國之君的心路歷程,趙桓才懶得多看一眼。
他的兩千萬字的《太平御覽》的啃書計劃,也啃了多半,啃到了趙匡滅十國的歷程。
朱璉給人的整體感覺就是一個小女人。
到現在還是如此,而且趙桓覺得朱璉完全沒有踐行她的說辭,她說要跟李清照學如何治理宮人。
而趙桓只看到了朱璉每天忙著給自己繡新的冕服,新年新衣服,本來御衣坊的事,朱璉覺得宮人的針腳不夠密,自己來了。
“官人,都送完了。”朱璉回到了趙桓身邊,笑盈盈的問道。
沒了宮廷的那些瑣事之后,朱璉也卸下了身上的擔子,性情也變得越來越開朗。
連稱呼也從官方嚴禁的官家,恢復到了官人的稱呼。
“想什么呢?官人?”朱璉看著趙桓發呆問道。
趙桓晃過神來,笑了笑說道:“沒什么,我們去工賑監吧。”
趙桓扶著朱璉上了車,自己也踩著木凳子上了車駕。
他坐在了大駕玉轤里看著車窗外,剛才走神,是想到了一句話,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人。
自己一直想讓朱璉變成獨擋一面的皇后,但是朱璉本來就沒有這個資質,自己硬逼著,反而把她弄得手足無措。
“官人昨天去了軍器監,臣妾和慶明宮的張婕妤商量了下,準備給官家納幾雙鞋底。燕京風沙大,路也不好走,多納幾雙給官家備用。”朱璉趴在窗格上,看著趙桓,眼神中帶著不舍。
趙桓已經決定在年后朝議定燕京為行在的可能性,并且昨天也說到了這個事。
這代表趙桓已經準備好了,年后御駕前往燕京。說要去金國砸場子,他是不會食言的。
“我又不是去了不回來了,等那邊的各種宮殿建好以后,朕會讓人接你們去的。你要不怕吃苦,也可以陪著朕一起去。”趙桓用指尖刮了刮朱璉的鼻尖,剛才在居養院發棉服,鼻尖有一滴汗珠。
“這是擦了多少胭脂啊,都能抹膩子了。”趙桓隨手在桌子上擦了一擦,桌子上居然有一道白印。
“啊!”朱璉本來還在嬌羞,一聽到趙桓調侃,立刻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臣妾第一次陪官人一次出宮,難免有些緊張,干嘛要說出來!”朱璉嘟著嘴憤憤不平的說道。
“還有官家說能讓臣妾一起去燕京?”朱璉的眼神中帶著無限的渴望。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嗯,燕京的城墻都修繕好了,那邊的行宮建的不如汴京的皇宮精致,但是足夠大氣,本來就夠大了,李太宰又加了一大堆的宮室,又大了好幾圈。”
“就是那邊不如這汴京的皇宮精致,各局都還沒搬過去。朕平日吃食都是趙英安排的,朕清淡點無所謂,就怕你不習慣。”
朱璉在皇宮里,甚至還如張棠華的權勢重,一個一品的貴妃,還不如一個三品婕妤有威嚴。
趙桓其實也有點怕張棠華欺負她。
“官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怕吃苦。只要跟著官人就是了。”朱璉的眼神中帶著向往和渴望。
系統提示,心血管疾病的治療除了進行體育鍛煉以外,還有一種極好的方式去預防,那就是去勢。
趙構用自己的八十一歲高齡,冠絕宋史,是經過事實驗證的行之有效的方法。
去勢之后,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無欲則剛,無欲則無百病,為了長命百歲,官家是不是考慮去個勢?
趙桓反應了一下,才想明白這個去勢是個什么意思?
趙桓懶得理會系統的吐槽,這時候正是你情我濃的時候,狗糧吃撐了的系統跑出來吐槽而已。
趙桓走到工賑監的時候,朱璉香汗淋淋的跟著趙桓下了車駕。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趙桓感慨的說了一句,向著工賑監走去。
“參見官家。”趙桓看著黑不溜秋的孫博笑出了聲。
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孫博還是個大搞封建迷信,崇信六丁六甲神術的粉面書生,現在這個黝黑的樣子,可知這一年,為了工賑監奔波多么辛苦。
“參見皇……貴妃娘娘。”孫博暗自掐了一下自己,這差點說錯話。
“孫少卿,來年開了春,就開始勘測向著汴京的鐵軌的事,等朕去燕京的時候,這條汴京到燕京的馳道一定要有個章程出來。”趙桓笑著拍了拍孫博。
為了讓孫博不搞封建迷信,就得讓他忙碌起來,就不會想那么多的怪力亂神了。
“官家這時間上有點緊,要是官家五月出發,倒是來得及,要是四月出發,恐怕這草圖得送到燕京了。”孫博實話實說,時間有點緊,工賑監勘測的人,已經放了年休。
就是過年沒有年休,也趕不出來。
太過緊迫了,而且路段很長,路況極為復雜。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工賑監和軍器監過了年,就正式立院了,你和何粟做好準備,你為正,何粟為副,一人分管一攤子事,一個管人力,一個管工賑分配。好好配合。”
趙桓平平淡淡的說道,孫博點了點頭,說道:“臣知道了…要立院了?!”
孫博本來還沒反應過來,說了個半截才大聲說道,自己這是升官了?
他總是比別人的反映慢半拍,神經弧有點長。
“軍器監那邊主要由劉益牽頭,也是軍器院,你這個工賑院的院正,要好好做啊。”趙桓看著滿臉驚訝的孫博,拍了拍他說道。
干活不升官,誰還跟著他趙桓干?
作為接替了禁軍接收流民職責的工賑監,是趙桓敢于解散禁軍的重要維持大宋穩定的手段,這已經拖了很久才升的院。
孫博這是回京述職,之前連汴京的城門都沒進,被趙桓扔到了兩浙路去收攏流民了。
“官家,這一年,工賑監結余了七百三十萬貫,這是賬。”孫博拿出個賬簿。
趙桓看著孫博,大宋的人真的是生錢有道啊!
本以為幾項大工程,疏通黃河、修筑堤壩、奉圣州軍堡、太原城、燕京城、河北兩路的大坑,這么多的大工程能自負盈虧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
結果現在趙桓聽到了結余兩個字。
“好多在工賑監掛名的民夫,其實都是工匠。好多工坊都會找到工賑監來找工匠,工賑監自發組織的工社,就負責和他們談價格,本來只是談價是不收費用,但是按照行規,有了一成的抽成,這樣中間就有了這個結余。”
“這一年工賑監為了這事焦頭爛額,最后不得不給工匠定級,要不然就太亂了。這定級的事,百姓中的工匠趨之若鶩,越來越多的工匠在工社掛了名。最后就有了這么些盈利。”孫博指著那一條最重要的結余項說道。
這工賑監居然還有了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的雛形了?而且還帶有一定的工會性質?
趙桓看著孫博,這家伙不簡單啊。
想來也是,工賑監隨著收納的流民越來越多,這些流民可不是身無長技的,掌握了天下最多人力資源的工賑監,自發的進化出了這一項功能,也是情理之中。
“可以啊,孫博,你這尚書右丞,少宰的的名,不是白掛的,有點東西。”趙桓笑著說道。
孫博目露苦色,說道:“臣這不是沒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