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著大宋皇帝這會兒一肚子氣沒地方撒,一會兒得找你入宮,估摸著讓你干點臟活了。”完顏宗干嘆氣的說道。
“臟活?”王稟端起來一杯水,一口喝干,他在外面再厲害,在家里,酒只有二兩,眼下只能以水代酒了。
“殺太后,你敢嗎?”完顏宗干盯著王稟問道。
王稟皺著眉頭說道:“鬧得有這么兇嗎?不過我是官家的人,官家指到哪,就打到哪,不含糊。”
正說這話,孫歷一溜小跑的跑到了中廳,王稟看了眼孫歷,又看了一眼完顏宗干,咧著嘴哈哈大笑起來。
“家彥呀,你知不道,越聰明的人死的越快?”王稟樂呵呵的揶揄著他。
完顏宗干一瞧來的是孫歷,不是大理寺的宗親,就知道自己又說中了,趕忙裝作醉酒,趴在桌子上不敢言語。
“夫人,給二兩酒。今天怕是要辦大事。”王稟從林幼玉手里接過了二兩酒,走出了燕王府,跟著捷勝軍向著汴京皇宮而去。
“你們大宋人,我是真的看不明白,正臣要是真的殺了太后,他還有命在?以后不把他寫到奸臣傳上去?就這么樂呵呵的去了,傻不傻。”完顏宗干趴在桌上喃喃的說道。
而王稟趕到文德殿的時候,看到了李綱和宋世卿也在殿內。
“人齊了。”趙桓抬頭看了一眼說道:“李太宰,你一會兒帶著人把鄭望之請到大理寺去。”
“宋少卿,你待會兒帶著人,去把這些京官拉倒刑部。”
李綱和宋世卿對看了一眼,官家這是要動手了。
趙桓笑著看著兩位愛卿說道:“詔獄之始,這身后名,朕,接了。你們去辦吧。”
“那俺呢?”王稟看著旁人都有活兒干了,自己居然沒有疑惑的問道。
“你一會兒去把福寧宮的宮門給砌了。”趙桓笑著說道。
殺太皇太后,那不符合人倫,守人倫而長興,趙桓記得這句話。但自己對禁足這把戲,可是干的門清。
當初可是禁足了趙佶六個月之久。
給臉不要臉,就不能怪趙桓不客氣了。
“官家,臣說一句。”李綱站了出來,嘆氣的說道:“官家明年可是還要去燕京?到那時官家不在京,砌筑了宮門,也沒啥用。要不臣去一趟?”
趙桓看著李綱的模樣,就知道他要去作甚。
“不值當。”趙桓搖頭拒絕了李綱極限一換一的說法,李綱真的殺了太皇太后,他這個太宰還干不干了?
“死一個孟太后,就還有一個劉太后、王太后、朱太后或者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出來,孟太后是他們推出來跟朕較勁的人,歸根到底,還是要把盤根交錯的舊黨,給連根拔起來。”趙桓笑著解釋著自己的打算。
宋世卿瞇著眼突然說道:“舊黨,殺不盡的。”
李綱也是搖頭,這樣處理不大漂亮:“官家,這是黨爭,黨爭再起,于大宋的江山社稷不利。”
趙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黨爭、詔獄,都是趙桓極力避免的禍事,但是眼下他又不得不如此。
“朕原來打算,等到打完了金國剩余三府之地,再清算這群人。現在想想也沒差了,再往北,糧草補給線會越來越長,但凡是有人作妖,就是讓北伐軍陷于進退維谷之境遇。”
“殺燕王的時候,他們不出現,因為他們羽翼尚未豐滿。殺景王、肅王之時他們不出現,因為景王肅王本來就是他們推出來的探路石。眼下這局面,朕只能跟他們過過招了。”
“綏靖,救不了大宋。”
“圣上圣明。”李綱和宋世卿領命去做事,王稟帶著捷勝軍,用了小半個時辰,就把福寧宮的宮門給砌好了。
趙桓真的不想動用詔獄,那會貽害無窮,也不愿因言治罪,那會堵塞言路。
“官家,名單修好了。這是那些彈劾王將軍的札子名單,這些人,怎么辦?”趙英將一份名單整理好問道。
趙桓看著名單說道:“宗少卿說,秋后算賬。深得朕心。”
李綱說的明火執仗的時候終于到了,整個汴京城都是火把的燈光,李綱前往了鄭望之的府邸,三公六卿自然要去大理寺,而非邢獄。
而宋世卿壓根不管不顧的帶著邢獄衙役,穿梭在汴京城頭的大街小巷,將官家名單上的京官盡數歸案。
即使是大興詔獄,趙桓依舊秉承著一個基本基調,那就是此人,有公罪。
這份名單上絕大多數的官僚,其實早就在皇城司上掛了名,都是些卡吃拿要、作威作福之官吏,都是收集罪證到了接近尾聲,等待收網之人。
第二天金黃色的晨光打在了汴京皇宮的琉璃瓦上,金黃色的瓦頂,在晨曦中如同明燈一般,而趙桓待在文華樓的樓頂,他還記得當初站在這里,看到了趙楷的歇斯底里。
今天在這里站了一夜,看著宋世卿到處拿人。
趙桓伸著手,想要抓住這一縷晨曦,他在自省,自己是不是在這件事上的處理上,顯得不夠盡善盡美?
可是這種涉及到了朝政根基之事,怎么可能有萬全之法?
“趙英,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趙桓盯著東方地平線上升起的陽光,從文華樓頂,可一覽整個汴京。
水運儀象臺正在報時,小紅人和小綠人不斷探出身子,而負責報更的更夫,正在四散而去報時。
“臣以為官家做的是對的。”趙英無奈的接話,這兩天官家和太后神仙打架,他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皇帝不會有錯,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呀。”趙桓看著天邊的晨曦,天朗氣清,趙桓站在文華樓上,居然意外的看到了城外田間地頭上的老百姓們,正在躬身耕種。
“其實孟太后說的很有道理。”趙桓指著那群百姓突然說道:“孟太后的意思,這群百姓就是個群螻蟻,眼下都聚在一起吵鬧,可等過段時間,就會忘的一干二凈。民憤需要宣泄,也可以遺忘。”
“不殺趙承佑,到時候趙承佑再次啟用,甚至連知道的都沒幾個。”
“什么是歷史,這就是歷史啊。”
“但這天底下,總歸還是要講道理。”
趙桓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踱步下了文華樓,秋風正緊,他感覺到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