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從河套走河東、關中秦鳳路,這光趕路就好幾個月,豈不是耽擱了明年伐金之事?”張孝純疑惑的說道。
岳飛略帶幾分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說道:“官家也是心有疑慮,我上書說借道西夏,派了人和西夏的任得敬,不是,西夏王談了談,西夏王同意了。”
“順便沿途的糧草補給他們負責,大概就是這樣。”
“啊?”張孝純目瞪口呆的看著岳飛,還能這樣?
從河套出天德州,到大同,轉道太原前往關中,再從長安前往秦鳳路,再前往青塘,的確是太遠了。
但是從烏海到興慶府,再到秦鳳路,這行程完全來得及趕回遼東去。
岳飛不僅僅借道,還要西夏人的糧草,著實是有點……霸道!
張憲看著岳飛的臉色,就知道岳飛是臉皮薄,抹不開這個面子,笑著解釋道:“上次張經略準備的十萬石糧草,其實夠用,咱河間軍,其實也不想要他們的糧草,跟誰沒有似的。”
“但是西夏拱著手往外送,不拿有不太好意思,眼下我大宋哪里都缺糧,這才勉為其難收下了。”
“哦,勉為其難……”張孝純心中萬馬奔騰,木然的說道。
這大宋是怎么了?
岳飛無奈的搖頭說道:“就硬送,仍在烏海城下,西夏人就跑了。咋地,我岳字旗不好看?”
“要不說呢,那都是糧食呀,這要是下雨下雪了,不都得霉了?俺們這些莊稼人呀,最看不得這浪費糧食了。”
“莊稼人……”張孝純仔細琢磨了下這三個字,岳飛這話說的就離譜!
張憲將籠手搬起來,準備放到馬掛上,也是無奈的說道:“他們那多數都是米。這要是放以前的禁軍,有的吃就不錯了,也就不挑剔了,可是現在大宋軍什么伙食,還真看不上他那點糧食。”
張憲說完還拍了拍自記得腰,說道:“看看這腰,米面養得起來嘛?”
連張憲都有了將軍肚,更遑論岳飛了,現在的大宋軍隊是越來越胖,越來越接近五大三粗。
在大宋,五大三粗可是個褒義詞,五大,是頭大、手大、腳大、膀大、臀大。三粗是頸粗、腰粗還有腿粗。
腳大的人才能夠走四方,膀大腰圓力氣大,而臀大就是屁股大,這樣的人才能夠坐穩將軍臺。
但是根據官家的指示,五大三粗,全都是靠著肉硬堆出來的,背嵬軍都和岳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用官家的話說體脂率高,利于行軍,一旦行軍少則十數日,長則數月,肉不多,怎么能走的動這么長時間的路?
所以,張憲看不上西夏的糧草,還真不是口頭說說,大宋肉食雖然只有最精銳的河間軍能夠補足。
“淳樸的莊稼人看不得浪費糧食,勉為其難的收下。合理,非常合理!”張孝純嘟嘟囔囔的前往了柴房準備沐浴。
“他怎么了?”岳飛疑惑的看著張孝純的樣子問道。
“不知道,神神道道的。”張憲搖頭,這廝天天怪模怪樣,他也習慣了。
“張經略!這水燙!”柴房的軍卒沒攔住,張孝純的腦袋已經扎在了冒著熱氣的水里。
“呼!”張孝純臉色漲紅的從浴桶里抬出了腦袋,有些失神的碩大:“大宋文人輸的不怨呀。”
對于張孝純來說,大宋軍隊越強大,他當初在太原城意圖投降的舉動,就越顯得愚蠢。
岳飛的軍隊再次出發,從烏海城到興慶府沒用了三天時間就趕到了興慶府。
岳飛也見到了早就等在了門外的任得敬。
“前些時候圍困興慶府,官家下的旨意,要你任得敬的項上人頭,若非李承順死了,你活不到今天。”岳飛未曾下馬,手中馬鞭指著任得敬低的很深的腦門。
岳飛從興慶府撤軍之后,好好琢磨過李乾順之死。
為何任得敬會那么瘋狂,直接在殿上當著群臣、宗親的面,謀害李乾順。
回過神來的岳飛才了然,任得敬,并非野心作怪,而是當時的局面,已經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若是李乾順不死,大宋朝肯定要將西安州的叛臣任得敬帶回大宋。
這才是任得敬瘋狂的原因,正式基于這等道理,才有了現在任得敬送糧草之舉動。
“罪臣省的,罪臣省的。若非岳將軍網開一面,安有罪臣今天喘氣的機會。”任得敬怕,他害怕岳飛抽出掛在側馬上的瀝泉槍,給他扎個血窟窿。
但是他又不得不出城迎接岳飛,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力主同意了岳飛的借道,不出城迎接,他在興慶府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話語權。
“官家明年還要討伐金虜,西夏不能生事,再有異動,定取爾等首級,祭祀亡魂。”岳飛驅馬向前,并未選擇進城擾民,也不選擇停留,借道歸借道,但是最基本的防備之心還是要有。
“岳將軍,這是罪臣的一些心意,還請岳將軍手下。”任得敬趕忙緊走了兩步,指著兩架牛車說道。
“什么東西?”岳飛疑惑的看著任得敬。
任得敬趕忙說道:“兩箱十足赤的金錠,岳將軍還請收下,這要是不帶走,下次岳將軍再借道,就難了。”
岳飛看著兩架牛車,再聯想到任得敬將“兩箱”這兩個字咬的很重,瞬間懂了其中的含義。
這兩箱是上交給朝廷的,這兩車是賄賂自己的。
岳飛足夠聰慧,能夠對這些事表示理解,他突然揚起了馬鞭,狠狠的抽在了任得敬的背上,對著張憲說道:“這兩車到了秦鳳路,給官家拉到汴京去。”
“我們走。”
岳飛對官場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作為大宋圣眷常在、掌控了這世間最強大軍隊的他,有資格視金錢如糞土的資格。
貪這點錢,被官家知道了,他有點丟不起這人。
以他現在的戰績,他要什么賞賜,官家不會給?
“鵬舉,你這一鞭子,算是救了他一條狗命啊。”走了很遠之后,張憲看著依舊侯在城外的任得敬說道。
岳飛回頭看了一眼依舊低著頭的任得敬,說道:“官家在札子里讓打的,任得敬離開大宋,選擇西夏之時,太原已經被圍困了數日,久不見援軍,時局動亂,人心不穩。”
“但任得敬到了異國,心里還有舊國,也算不容易了。你忘了當年大小梁太后,兩個漢兒,做的更過分了嗎?這也是借道的條件。”
張憲還是搖頭嘆氣的說道:“官家還是太過仁善了。”
“眼下還不是收復西夏舊土的時機,遼東還未消化,是時局需要任得敬活著。”岳飛不太贊同張憲的說法,官家該動手的時候,鍘刀可磨得很是鋒利。
大軍走遠之后,任得敬猛的站直了身子,哈哈大笑起來,任得敬的大兒子要給他披上衣物遮擋這一鞭子的傷口,任得敬把衣物拿開,依舊狂笑不已。
“回城!”任得敬大聲喊道,他耀武揚威的任由西夏人對自己的傷口評頭論足,他現在太需要這一鞭子了。
這一鞭子有了,他在興慶府才能活下去,并且是有尊嚴、有話語權的活下去!
在這么多人面前,被岳飛打一鞭子,這不算什么,岳飛的刀有多鋒利,西夏人早就看到了。
西夏人有的是人,想挨這一鞭子,可是他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