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注定了沒有結果的路。即使是作為大宋皇帝的趙桓,都沒有辦法決定的事。
“你說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懶散?怎么說也是一個皇…族啊,你這個樣子,朕很為難啊!”趙桓看著車駕上的王稟、李綱無奈的說道。
趙桓想做的事,種師道都無法阻止,當初一直不讓他推轉椅,到最后還不是被他得手了?
完顏宗干肯定也無法阻止大宋官家的意志!
最后趙桓還是把王稟給拉到了自己車駕上。
連趙桓都正襟危坐的坐著討論問題,完顏宗干躺在車駕上,一副老子就是牛,不服砍了我的樣子。
趙桓剛才想說的不是皇族,而是皇帝。
完顏宗干,活著的時候,并沒有登基稱帝。
甚至攝政之后,盡心竭力的輔佐金太宗養子,太祖血脈的完顏亶。
完顏亶在位的時候,屢次加封完顏宗干,從最開始的梁宋王,到后面沒辦法加爵,就不停的給完顏宗干加特權。
入朝不拜,策杖上殿,仍以杖賜之,設坐奏事。
到后來完顏宗干有了腳疾,賜完顏宗干輦輿上殿,制詔不名。
比趙桓給種師道那三樣還要離譜的五樣特權!
即使如此,完顏宗干死后,完顏亶的大臣們都不讓完顏亶哭喪。
完顏亶大怒,斥責群臣,君臣之義,骨肉之親,豈可避之!
遂哭之慟,太過悲傷的完顏亶輟朝七日,然后被完顏宗干的兒子,完顏亮給殺了。
完顏亮給他爹完顏宗干從梁宋王升格成了皇帝,是為金德宗。
完顏宗干喜歡司馬光,想讓自己做金國的司馬光,名垂青史。
顯然他兒子也很喜歡司馬家的司馬昭,把他爹弄成了司馬懿。
“朕問你個問題啊,司馬懿你起來,不是,家彥啊,金人成年都要獨自打一只老虎做成年禮嗎?”趙桓讓完顏宗干坐直了。
大家都在聊天,你一個人搞得自己跟個世外高人一樣,不合適。
完顏宗干坐了起來,看著王稟和李綱好奇的目光,搖了搖頭,說道:“真的是流言可畏啊。金人成年打一頭老虎,那遼東大蟲早就絕種了。”
“事實上,是部落把老虎打的半死,完顏氏要行成年禮的勛貴,手刃猛虎。親手剝個虎皮做大氅而已。”完顏宗干無奈的解釋道。
“那你的虎皮呢?”趙桓好奇的問道。
這個問題困擾他好久了,人手一只猛虎,太離譜了,他當然是不信的。
當初剛即位的時候,就有朝臣這么說,來襯托金人的勇猛。后來繳獲了完顏宗望留在汴京舊營里的虎皮,給流言增加了幾分可信度。
趙桓就一直懷疑,果然和趙桓想的一樣。
“我的虎皮自然扯不起來了!在黃龍府呢!哪天你們把黃龍府占了,記得問完顏晟給我討回來。那是我父親賞給我的。”
完顏宗干的眼神里帶著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把落寞拋去,看著大宋頂尖三人組笑的很是開心。
完顏宗干指著堪輿圖說道:“韓潑皮調到奉圣州,王鐵柱去云中路,李彥仙駐守在山海關和北古口,可確保進退有據。”
“楊忻中、楊宗閔守成有余,進攻無力,楊家人善守不善攻。如此調度,可確保大宋在征伐金國中,立于不敗之地。”
“進可攻退可守。你們商量了一路了,商量的都是廢話!”
完顏宗干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臉嘲諷的看著面對堪輿圖調度半天的三個人。
他們在車駕上看著堪輿圖商量如何調度軍隊,來安排對金之戰,商量了一路,沒什么結果。
李綱本來就極少的接觸軍事,王稟善為將,不善為帥。
官家…官家就不提了,到現在抱著種師道的遺囑行事。
趙桓和王稟面面相覷,稍微仔細想了想,還真是跟完顏宗干所說的一樣,這樣調度,最為合適。
聰明果然可以為所欲為啊。
“韓潑皮朕知道什么意思,是韓世忠。王鐵柱是王稟?”趙桓笑著問道。
王稟看著完顏宗干,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他外號龜公,韓將軍給他起的外號。”
“啊!王鐵柱!我要跟你決斗!”完顏宗干直接跳了起來,指著王稟大喊大叫道。,
趙桓沉默,韓世忠起外號的能力,果然不一般啊,據說岳飛也混了個平州無敵的外號出來。
“本來想帶著你去打一頭大蟲,把虎皮剝了,讓你繼續扯虎皮的。現在,虎皮,沒了。”王稟無所謂的說道。
完顏宗干瞬間不剛了,他到現在還是王稟的俘虜,王稟不帶著他去打獵,他還真沒什么機會去打老虎,剝虎皮。
“我們繼續看這個堪輿圖,以燕京為核心戰略防御體系,對以后控制遼東和云中,以及到現在官家從未提及的河套地區,都有莫大的好處。所以,官家啊,你趕緊把李綱他們說服了,弄個燕京行在,這最實在。”完顏宗干繼續給大宋皇帝出謀劃策。
“虎皮啊,有的是,王節度使在送完年禮之后,帶著他去打一頭。”趙桓肯定的說道。
算是把完顏宗干想要扯虎皮的事,給定了下來。
送年禮,就是趙桓現在要做的事。馬上就就要過年了,作為大宋的皇帝,需要親自到大宋的百官家里送炭。
雪中送炭,是大宋皇室的一項傳統,傳自宋太宗趙光義。
淳化四年二月壬戌,宋太宗裹著狐貍皮草做的冕服,坐在滿是火盆的延福宮里,卻心系汴京的百姓!下詔:
賜京城高年帛,百歲者一人加賜涂金帶。是日,雨雪,大寒,再遺中使賜孤老貧窮人千錢、米炭。
當然趙光義雪中送炭錢米,是確有其事,但是此舉背后的目的,是籠絡朝臣。
普通人家有幾個百歲的人呢?而且這個孤老貧窮的界限,標準都是誰定下來的?
直到了仁宗的時候,仁宗開始正式制定了標準,這些錢米炭才送到了需要的人手中。
這個傳統其實中斷了二十多年了,趙佶懶得做這些事,連體恤愛民的表面文章,都懶得做。
趙桓這是登基以后,過的第一個年。
他人設一直是仁善,他也一直這么在做,除了對金人。
他準備就這么把仁善的人設做一輩子,至于自己本身到底是真的仁善,還是假仁善,作為皇帝,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態度。
趙桓的第一站,是汴京居養院和安濟坊,居養院住的是汴京城五十歲以上,膝下無子女的老人,而安濟坊是收留沒有了父母的兒童。
趙桓對蔡京不討厭,蔡京歸京時,趙桓也沒有賜死他,只是定了個流放,任其自生自滅。
除了考慮趙佶在位二十六年那些遺留的政治力量以外,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蔡京這個人,確實有點東西。
在大宋這個時代,安濟坊收攏孤兒的地方,居然沒有變成買賣人丁的場所,足見其下了絕大的力氣在做這件事。
趙桓下了車駕,看到了奔跑在街頭安濟坊的小孩,穿著新做的棉服,在院子里隨意的跑動著,偶爾撿起地上的雪團,丟的別人渾身都是。
嬉笑歡鬧之聲不絕于耳。
趙桓忽然覺得自己批閱札子把桌子上的漆都給磨平了,非常值得。
當然那桌子被趙英給換掉了。
這個憨憨趙英,一點都不懂圣意!換了桌子!朕還得磨一年,才能顯得朕勤政為民!
但是他又沒辦法把自己的小心思告訴趙英這個憨貨!
“啪!”一個雪團砸在了趙桓的身上,雪花四濺,灑在空中,居然在冬天的冷日下,打出了一圈光暈。
“護駕!”沈從喊了半聲,就被趙桓的粗口打斷:“護個屁!”
等一下,這好像是在罵自己?!
自己身邊怎么都是這么一群憨憨呢?
“哈哈!”隨著趙桓一起雪中送炭的王稟和李綱,都大聲笑了起來。
沈從摸了摸腦袋,官家的行程都是定好的,程褚早就帶著人摸排清楚了。
他只是有些反應過度了。
唯有完顏宗干默默的走向了后面的車駕,搬下來了一箱箱的糕點。
“彰顯你仁義的時候到了。”完顏宗干將糕點放下,他聲音還算平穩,但是他眼底閃過的艷羨,卻怎么都掩飾不住。
糖糕,花糕,蜜糕,雪糕,豆糕,糍糕,栗糕…
趙桓打開了糖糕給安濟坊的孩子分而食之。安濟坊的待遇不錯,但是還沒到頓頓有糕點的日子。
“慢點慢點,別搶,每個人都有,誒!那個穿紅色小棉襖的那個小丫頭!你拿了第三次了!”趙桓樂呵呵的分著糕點。
王稟拍了拍完顏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