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看完札子,也不得不承認。
這李乾順除了有點怕死,有點膽小之外,確實有些謀略。
最近西夏的朝堂,以李仁忠為首的李家宗親,正在用最大的努力,勸說西夏人遷都至西涼府。
西涼府就是涼州,現在在梁家的手中。
用西夏王室遷至河西走廊,來控制河西九州的梁家,而且還可以躲避趙桓現在坐鎮燕京城,有東勝和簫關兩處給興慶府帶來的壓力。
一舉兩得的為政舉措。
“這里面還有朕的事啊。”趙桓自嘲的笑了笑。
原來李乾順是因為自己現在燕京的行在,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也就效仿自己,想要定一個行在在涼州,躲開趙桓兵峰的直接壓力,甚至圖謀一下西域,現在耶律大石在西域弄得風生水起,他也想分一杯羹。
至于河西九州,大部分都分布在河西走廊和河西走廊的盡頭。
直接統治者梁家,是不折不扣的漢人世家。
趙桓想要拉攏這個梁家,而李乾順為了控制梁家。
遷過去,梁家絕對會反,這是趙桓的第一感覺。
梁家真的那么好對付的話,曹嫻現在就不是在自己的行宮里,而是早就因為某種原因,絕食而亡了。
到現在,曹嫻的長子還在西夏王宮里好好的,沒有任何身體不適的征兆,顯然梁家的影響力,依然讓李乾順壓力很大。
趙桓將札子還給了趙英,想了想,要不要給梁家去一封信呢?
這好像有點,惡意干涉別國內政的意思啊。
趙桓沒有猶豫,囑咐趙英,若是梁家有自立之心,自己可以支持他們。
黃彥節收到了趙桓從燕京行宮來的札子的時候,笑了。
他現在正缺少這一份的札子,梁家在興慶府的話事人,梁炳煥正急的焦頭爛額。
因為曹嫻的“暴斃身亡”,梁家四十多年來,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手消息,而李仁孝一個虛歲四歲的小奶娃,能有什么用?
而且最近西夏朝堂傳來的消息對梁家越來越不利。
李仁忠用盡了自己所有的能力,正在說服西夏的官員,同意李乾順的西遷涼州大計。
而且越來越多的人同意。
事實上,大小梁太后執政者三十多年來,西夏窮兵黷武,一直反復的在對宋人用兵。
西夏本來就人丁不旺,反復用兵,并沒有拿下多少土地和人口,反而得不償失的失去了很多的關隘。
若是等到冬日臨近,大宋的皇帝一拍腦門,對西夏用兵。
黃河天險結冰,大宋的軍隊能直接平推到靈武,而且多次與大宋的交戰中,西夏也數次被大宋的軍卒推到了家門口。
大宋的戰略是對的,但是西軍軍頭林立,總是互相掣肘,所以才讓西夏茍活至今。
若是大宋暫緩對金人的攻勢,轉頭爆錘他西夏,興慶府真的是太危險了。
無險可守,宋軍可長驅直入的危險,是朝臣們同意西遷的最大理由。
所有人都同意,唯有梁家不同意。
他們弦控河西九州,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很舒服,土皇帝當的正是愜意的時候,你李乾順來涼州,梁家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梁炳煥急的焦頭爛額的時候,得知黃彥節拜訪,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從不敢置信到驚喜萬分。
他用最快的速度竄到了門口,打開了家門,笑著說道:“黃天使來訪,真是讓鄙舍蓬蓽生輝,快快里面請!”
“好說,好說。”黃彥節點了點頭,梁家真的火燒眉毛了。
“不知道曹昭儀在燕京行宮可好?這路途遙遠,梁家省親的車隊,已經在路上了,遲遲沒有昭儀的消息,我們梁家家主也是萬分的擔心啊。”梁炳煥抵了一盞茶,下面壓著一張錢引。
曹昭儀?這稱呼變得還挺快。
他親眼看到梁炳煥在為假·曹賢妃死的時候,兩眼通紅,雙眼失神的模樣,這些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大宋銀元三百枚·大宋錢引 這張錢引是金絲木楠紙做的,還做了油封,還有各種防偽的手段,比如一票一號一密文。
一票一號好說,主要每一張號上面的密文都是隨機從活字印刷術里面抽取,票根和票文一比對,各大錢莊就知道了這到底是真是假。
這梁家倒是很能跟得上大宋的節奏,連這種提供大額交易的銀元錢引都有。
黃彥節將札子收了起來,準備一會兒去集市上,給官家買點小尾寒羊小羊腿給官家捎回去。
畢竟西夏羊肉是一絕。
他笑道:“入內內侍省的小黃門的消息說,曹昭儀,正在學宮廷禮儀,倒是學的有模有樣。”
“朱貴妃很喜歡李清露這丫頭。前兩天去給官家那邊請了個旨,讓官家賜姓趙,現在已經是趙清露了。”
“一切都好。”
梁炳煥仿若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要是大宋的官家對曹嫻不聞不問,那現在梁家,就真的完了。
黃彥節搖了搖頭,他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梁家其實骨子里和西夏這群“李王”們是一丘之貉。
曹嫻在梁家只是個庶出,否則怎么可能送到這西夏王宮里 要知道西夏王宮這里當王妃,那是真的危險。
小梁太后是現在的西夏國王李乾順的生母!
一句惡遼使,被毒殺。
就完事了?
耶律南仙和李仁愛一個比一個死的蹊蹺,這西夏王宮有多危險?
曹嫻要是在梁家受待見才是怪事。
現在梁炳煥如此關心曹嫻,完全是在關心曹嫻有沒有把大宋皇帝伺候高興。
黃彥節暗自琢磨了一下,官家應該吃的回味無窮才對。
食髓知味。
“梁家應該更大膽一些,阻止李王遷都之事。畢竟宋夏兩國來往密切,李王遷都重中之重,我大宋皇帝密切關注事態的進展。”
“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遷都之事,望西夏國王慎重。”黃彥節笑著說道。
官家的話很怪,密切關注這個詞用得就很正式的感覺。
梁炳煥眼中的驚喜越來越盛,但是神情卻越來越悲傷,他唉聲嘆氣的說道:“可不是嘛,要是遷都涼州,肯定要大興土木修建王宮和祀祭,征發百姓數萬,勞民傷財。”
“明日常朝,我定當竭盡全力的阻攔李王遷都之議!”
他要的就是大宋皇帝的一句話。
甚至不用什么實際行動。
大宋皇帝收了曹嫻入宮,現在聽到了讓他更加大膽一些的話,如果不是黃彥節在這里,他怕是要高興的手足舞蹈。
“黃天使在興慶府居住大不易,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萬望黃天使手下。”梁炳煥抽出了一張錢引,臉色有些肉痛,但是還是交給了黃彥節。
大宋銀元一萬枚·大宋錢引 黃彥節看著這個面額,也為之變色,要知道大宋的銀元錢引都是有銀根的,每一張錢引發行都不是溢價。
現在一枚銀元可是真正的硬通貨!
一枚銀元能換一貫半鐵錢!
這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代表著黃彥節收了就是腰纏萬貫的富家翁了!
黃彥節嘴角抽抽了一下,說道:“梁軍檢一片心意,卻之不恭,受之有愧,那就收下?”
“收下!收下!”梁炳煥將錢引用力的放在了黃彥節的手上。
黃彥節哈哈大笑的收到了寬大的袖子里,拜別了梁炳煥,在回去的路上,買了幾斤小尾寒羊的小羊腿,用冰鑒封住,送回燕京府。
這小羊腿沒花幾個大錢,倒是這冰鑒一路補充,送到燕京府至少要兩百大宋銀元的消耗。
隨著小羊腿送到宮中的還有一封書信,以及那一萬枚大宋銀元的錢引。
趙英是宮里的老祖宗,曾經反復教導他們,錢夠花就行。
小恩小惠,可以收下,宦官這些不全之人,也就能圖個口腹之欲罷了,給皇帝辦差,收點小錢,難免。
大貪大腐,意欲何為?
本來黃彥節對這話嗤之以鼻,錢誰嫌燙手?
有得賺,就可勁撈錢就是。
可是現在黃彥節,真的覺得這張萬元面額的銀元錢引,真的燙手,意欲何為,這四個字如同梵音一樣在他的耳邊不斷的回響。
最后黃彥節將錢引一起送到了燕京,他不敢拿,他膽子小。
“這張一萬的錢引給曹嫻吧。就說梁家怕她在朕這里受委屈,給她快馬送來的用度。”
“再把那小尾寒羊的小羊腿,給朕燉了。”趙桓笑著說道。
曹嫻這個女人的生平,趙桓看過了。
在梁家庶女,戰戰兢兢,被送進宮,膽戰心驚。
到了燕京行宮這段時間,估計是她整個人生最舒坦的日子了。
曹嫻看著手中的銀元錢引,哭出了聲。
兩行的淚根本就止不住,梁家什么東西,她曹嫻能不知道嗎?能好心給自己送錢?
她甚至都猜到了這錢是梁炳煥送給黃彥節的錢。
她不是個傻子,自己怎么被送到燕京城的,她一清二楚。
黃彥節是大宋再西夏的話事人,梁家沒有去行賄才是咄咄怪事。
“阿娘,阿娘弄哭哇?”兩歲的小丫頭片子,話都說不全,改名為趙清露的小丫頭,瞪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娘高興。”曹嫻笑著說道,將趙清露抱在了懷里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