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作為岳飛的同鄉,從河間軍組軍開始投靠岳飛之后,一直默默無聞的當著偏將。
這次岳飛交給他個任務,讓他帶著兩千馬軍到杭錦城偵查一下,有沒有拿下的可能。
張憲將自己的地圖合上,確認之后,他才明確,自己真的沒有走錯路。
他不是個路癡,之所以要反復確定面前這個城池,是自己印象里的杭錦城,是因為這個城太古怪了。
居然如此的安靜?
朔方城被破的消息,應該傳的整個西夏哪里都是才對,可是為什么面前這座城,居然沒有一點守備的意思?
城門大開,城中百姓如常,城頭連個軍卒都沒有?
張憲看著風帶著落葉,打著旋在空中不停的飄著,落在了空蕩蕩的城門口。
“楊軍都,這城恐怕有詐。”張憲皺著眉頭說道。
他就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現在大宋國力蒸蒸日上,壓根不用冒這個險。
正如大宋官家說的那句話。
這城以前是我們的,現在是他們的,最終還會是我們的。
所以,他覺得回撤比較妙。
但是自己領兵前來,就這么看著這城池,城門大開,沒有守備,這么一塊肥肉,放在自己面前,不啃一口,實在是有些難受。
楊再興看著城池空蕩蕩的的城門和城墻,連床弩都沒人值守,皺著眉頭說道:“恐怕有埋伏。”
“但是這么走,很丟人。”岳翻將手中長槍一抖,說道:“我領十人去試探下,若是有詐,立刻轉回,不知張都尉覺得如何?”
張憲是這支兩千人的馬隊的最高指揮。
岳翻因為滅曹成的時候,孤軍深入,被連降三級,現在得聽自己的命令。
張憲覺得這個建議很靠譜,不過他略一思索,說道:“楊再興你和岳翻一起去。”
岳翻重傷新愈,有個人一起去,也好有所照應。
兩人跨馬而去,帶著十騎,用最快的速度沖向了空無防守的杭錦城。
兩個人站在城門口,才看到城內的情況,一片亂七八糟。
無數百姓在收拾著破爛不堪的門板和一些廢墟,還有一些老人嚎啕大哭。
岳翻和楊再興倆人面面相覷。
進還是不進?這是一個問題。
岳翻翻身下馬,拉著一個老農問道:“敢問阿爺!這杭錦怎么這幅模樣?”
這老農算是自己走到了這十二騎之前,他伸著脖子,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岳翻的臂上的紅底黃字的岳字問道:“你們是岳家軍嗎?”
“我們是河間正軍。”岳翻點了點頭。
以將領首字為命,只是一種習慣而已。但是岳翻還是糾正了老農的說法。
雖然不犯忌諱,但是傳到燕京,萬一趙官家的趙家老毛病,重文輕武的病犯了,就大事不妙了。
老農終于看清楚了那個字,的確是岳字,他身子一歪,哭天抹淚的喊道:“天殺的西夏兵啊!聽說岳爺爺到了!就縱兵劫掠城中百姓!搶了無數的財物!連夜跑了!”
岳翻的臉色變了數變,哭笑不得把老農扶了起來,問道:“死傷如何?”
縱兵劫掠這種事,很容易弄成流血事件,百姓拒不配合,最后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西街的老拐子,城東的阿辰還有誰來著,反正死了好幾個人,西夏人著急走,看百姓不配合,就跑了。”
“岳爺爺可算是來了啊!可得為小民做主啊!”
岳翻撓了撓頭,讓楊再興通知張憲帶著人馬過來,把城占了再說。
至于老農的話,岳翻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有些明白為何他哥,反復強調的軍紀要嚴明,不要拿百姓的東西的軍規。
這杭錦城,雖然還沒被大宋的軍隊的占領,但是其人心已經歸宋了。
岳飛來過杭錦兩次。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駐扎城中三天。
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都有點強迫癥,他第一次來,就砍了不少西夏土蕃子。
土蕃子們,平日里作威作福習慣了,肆意欺壓百姓,雖然百姓是西夏的,但岳飛還是把這事管了。
第二次來的,抱著給西夏人下絆子搗亂的心態,把大宋那套河東路執行的均田制拿出來,用了兩三天的時間,隨便劃拉著分了分,就走了。
這第三次,岳翻來到這里,就看到這一幕,西夏人望風而逃,早就跑的無影無蹤,杭錦城的百姓們夾道歡迎大宋軍卒的到來。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岳翻撓著頭,跟著張憲接收了整個杭錦城。
這個時候的他才明白,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這不是書里面編出來幌子,是真的會這樣發生。
張憲皺著眉頭看著杭錦城,岳飛均田的目的是給西夏人搗亂,就是隨便弄了弄。
他們這些軍卒都是些糙漢子,行軍打仗不在話下,算田核丁搞內政,有點難為他們了。
“岳將軍上次的均田還是不太合乎規范,張榜通告,會從新分田,得讓官家派點官員過來。”張憲準備寫到札子給岳飛,讓岳飛呈上去。
岳飛拿到札子的時候,有些迷茫。
自己好好的二十四歲的年輕人,怎么就長到爺爺輩分去了?
不過他還是將張憲的札子,送到了官家的案前,大宋的文官不愿意吃苦,這派人來的事,只能由官家去做。
還有一個人也是想不通,煙花爆竹呼延通也沒少玩過,但是這一次比自己一輩子玩的都刺激。
這煙花爆竹真的被玩出了花來。
五原城也被順利拿下。
呼延通索性一路攻城略地,一路打到了澄口縣,也就是內套的黃河入口處,才遇到了像樣的抵抗。
西夏人終于發現了大宋沒那么多的蒺藜炮,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
呼延通這才,不得不退回了五原城。
韓世忠接到軍報的時候哈哈大笑,西夏人上當了,他們以為的炮火連天,其實只是煙花偶爾夾雜了蒺藜炮的炮聲。
結果一直拿下整個內套的時候,西夏人才發現了這件事,但是已然是無力回天。
韓世忠親自帶著三萬永定軍,藥包開路,打下了澄口縣,將整個內套外套都囊括在了大宋的統治范圍之內,才算罷手。
韓世忠的捷報和岳飛的捷報是同時傳到宮中的。
趙桓看著面前的札子,連連發笑,韓世忠打仗不拘一格,喜歡玩這花里胡哨的東西。
但是西夏人早就聽說了蒺藜炮在天德州的戰績,他這個煙花爆竹的方案,出人意料,收效甚好。
但也就這一次了。
西夏人又不是豬,還能次次上當不行?
不過韓世忠嗷嗷叫的要取烏海城。
當然他只是嗷嗷叫,沒動手的原因,是因為烏海人有三萬人駐扎,他攻城手里的人手,根本不夠用。
所以韓世忠給出的戰略,是假亦真時真亦假,請大宋的官家賜給他大量蒺藜炮和藥包攻城。一舉拿下烏海!
可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除了奉圣州軍堡群,山海關的武庫里還有點壓箱底的藥包以外,剩下的藥包,都在天德州送五萬金人歸天的時候,打光了。
趙桓否定了韓世忠出兵的建議,如果能夠輕取烏海,韓世忠絕對不會發這道札子,而是選擇莽上去了。
至于張憲的札子,得到了趙桓的高度重視,治理兩套得派出個能臣去。
可是現在趙桓手里,的確沒什么能臣了,稍微能干點的,都派出去了。
李邦彥的那套垃圾分類的理論,被趙桓記上了心頭,有個廢物可以利用下。
那就是和王稟在太原城搭檔的太原府知府,張孝純。
被王稟五百刀斧手,逼迫到不得不抵抗金人,破城的時候,準備投降的張孝純。
張孝純是個純粹的文臣,手無縛雞之力。
在太原城戰中,王稟一直留著他,沒把他剁了,原因就是張孝純真的很能干。
太原城打了兩百多天,張孝純也曾經掙扎過,抵抗過,妥協過,這是一個人的正常反應。
即使在想要投降被王稟發現之后,刀斧加身的情況下,他依舊讓全城的各處軍民高度調動起來,搭建串樓,冶煉猛火油,有序的組織了城內百姓幫助青壯抵抗金人。
張孝純的能力是毫無疑問的。
行為上,屬于被動抵抗,積極工作那種軟弱文臣的典型。
在正經的歷史上,太原城破,張孝純投降了金國。
還做了偽齊的宰相。
但是他在做偽齊的宰相的時候,多次寫信給南宋。
天會十五年,張孝純嘗書偽齊謀宋十事,密報于宋,被偽齊的皇帝劉豫發現,大怒之下趕出了汴京。
偽齊被廢除以后,張孝純又被金人從鄉里間撈了出來,繼續當汴京行臺左丞相。
趙桓覺得這人,也不算是壞到了骨子里,既然有能力,扔到兩套平原去建設河套,廢物再利用就是。
河套新復,需要能臣干吏,顯然趙桓手里沒能人了,總不能把宇文虛中派出去吧。
李邦彥這個老狐貍,一早就看出來,自己需要人手了!
張孝純要是在河套,投了西夏!
趙桓一定兵發西夏,把整個西夏打穿,也要把他殺了。
從跡不從心,至少王稟守住了太原城,張孝純也沒投敵,甚至守太原還有功勛。
當然他選擇這么一個人,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趙桓看著面前的堪輿圖,對著趙英說道:“傳令張憲受命河套路總管,總管河套兵事,張孝純為河套經略,留下三萬人永定軍給張憲,其他軍卒轉回大同府。金人有異動了。”
他摩拳擦掌,金人的動作出乎了他的預料。居然主動出擊了。
趙桓得到了金國皇城司的密報,完顏宗望和完顏宗弼打算從烏沙堡出,征奉圣州的軍堡!
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