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真的是強頂著惡心把高麗王的札子看完,才喘著粗氣喝了一口酸梅湯,平復了下心情。
實在是當初臣構的事,弄得他太惡心了!
惡心到現在趙桓一看到這三個字,就心態有些爆炸。
不過做皇帝,處理國政顯然不能這么暴躁。
高麗王,王楷寫這份札子并沒有什么惡心人的意圖在內。
王楷,高麗國第十七任國王,字仁表,原名構。
他是在接過他父親的王位之后,改的名字,平日里自稱構。
所以,高麗王這本札子,壓根不是在惡心趙桓,而是將當初簽下的國書,以書面上表的行為,向大宋俯首稱臣。
但是臣構言這三個字,依舊把趙桓氣的不輕。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趙桓得知王楷的本名的時候,居然覺得他的逃跑行徑,有了那幾分合理性。
趙桓氣喘如牛,比和朱璉一起鍛煉身體,還要喘。
趙構這個東西有多惡心?臣構言這三個字,就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最后沒有把趙構五馬分尸,也是顧忌趙家宗親的臉面!
趙桓想了很久,才給高麗王回了封書信。
追本溯源的將中原王朝和高麗王的歷史關系進行了明確。
自古以來,一衣帶水的友好關系再次得到了重申。
當然,一衣帶水這個詞,稍微有點見識的讀書人,都知道這壓根就不是個好詞。
這個詞是隋文帝楊堅在統一寰宇的路上,攻打陳國的時候,說的這句話。
我為百姓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
一衣帶水的本意是,形容兩國雖有江河湖海相隔,但仍像隔一衣帶,極其相近。大有一言不合就開片的味道。
而且趙桓委婉的表示,讓王楷不要再自稱構了。
他處理完了高麗王的札子,站起身來,打了一套五禽戲,出了出汗,才算是徹底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這五禽戲是華佗所創立的一套養生功法。
當然有沒有用趙桓不知道。
趙家血統里的先天性心血管疾病的困擾,趙桓能做的事情,其實不多。
共計五十四個動作,虎十三式、鹿九式、熊九式、猿十式、鳥十三式。
當然他沒練出來虎之威猛、鹿之安舒、熊之沉穩、猿之靈巧、鳥之輕捷,不過這套戲用來久坐之后活動身體,倒是一等一的好用。
趙桓打完一套五禽戲后,額頭上稍微出了些汗,接過了趙英遞過來的毛巾,稍微擦了一下。
才從新坐到案前,這是一道來自汴京的札子。
是一份汴京的小報,這份小報很有趣,名為《武媚娘傳奇》。
大概從則天皇后的家室開始講起,到最后李隆基殺死他的后妃,終結武家對唐朝的影響而結束。
這段故事非常的有趣,包含了倫理、宮斗等諸多的要素,趙桓看著津津有味。
本來這個小報沒有任何一點的問題,就是一個單純的演義,以武則天的視角,展示了整個武家的興衰。
還突破性的從武則天登基的一些必要元素上,進行了擴充,讓人眼前一亮的是,考證了武則天皇后的家室。
比如詳細的介紹了武則天的父親在唐朝的影響和野心。
還有補上了武則天祖父武華,在大唐開國時候,資助李淵起兵,實為開國元勛的事實。
這份小報,甚至可以稱的上,大宋的第一本女頻演義話本,意義非凡。
但是趙桓還是讀出些奇怪的味道來。
本來武則天臨朝稱制的時間就很短,從臨朝稱制到篡唐,一共七年的時間。
這七年的經歷,在這篇小報里,居然占據了近四成的篇幅!
最后一句,也讓趙桓終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讀書人罵人不帶臟字!
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讀書人的夾棍帶棒!
贊曰:龍漦易貌,丙殿昌儲。胡為穹昊,生此夔魖?奪攘神器,穢褻皇居。窮妖白首,降鑒何如。
趙桓第一次看到這段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文盲一樣,有點像做高考數學題最后一道題的時候的感覺。
兩眼一抹黑。
他請教了宇文虛中這個正兒八經的大學士之后,才徹底搞明白了這段話的意思。
首先第一個字贊,表示總結,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贊。常見于史書之中,對一個人的生平進行總結。
龍漦是龍的口水,涉及到了夏朝的一段傳說,后來讀書人專門指褒姒,意思就是女子禍國殃民。
而丙殿在漢朝一直指的是太子。
昌這個字,通菖蒲的菖。
弄明白了這些字之后,趙桓也終于將上下文全部翻譯通透。
總結來說:在唐高宗李治死后,武則天終于露出了他原來的面目,太子如同菖蒲一樣,一茬又一茬的被武則天收割。老天爺真是瞎了眼,怎么降下這等妖怪!篡奪帝位神器,養面首玷污宮殿!
這等妖女,居然活到了白首,并且終老,這是上天降下的什么樣的借鑒呢?
如果沒有最后降鑒何如這四個字,趙桓也只會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演義話本,但這四個字,再加上占據了四成篇幅的臨朝稱制內容,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這是誰借著武則天的事,攻訐自己的貴妃朱璉嗎?
畢竟朱璉在當初八門進京的事之中,確實是做了臨朝稱制,雖然不到幾個時辰。
但是趙桓覺得自己處理的已經很重了,皇后、太子之位到現在都是懸而未定。
但是李綱的札子,卻讓趙桓不寒而栗!
這份小報因為沒有經過進奏院的批準,就私自刊印。
而且刊印的方式和之前,起底李清照父親的秘密的那份札子的手法,如出一轍!
找不到寫這《武媚娘傳奇》的作者!
找不到刊印的方式!
就連紙張和墨都是來自于五湖四海!
也就是說,這個《武媚娘傳奇》,壓根就不是指桑罵槐說朱璉,而是繼續在李清照的身上帶節奏!
昌一字,也可以解釋為教育。
現在朱璉和趙桓在燕京過舒坦日子,教導趙諶的使命,其實大部分落在了李清照的身上。
所以,這個龍漦罵的根本不是朱璉,而是李清照。
程褚也上了一道請罪的札子,這樣的小報,出現了兩次,而且都是針對于現在李宮正,但是程褚卻找不到這個人。
也就是說,這道札子依舊是一個懸而未決。
對方跳出來兩次,都沒有抓到他任何的把柄。
第一道是為了讓自己激憤之下,把黨爭的棺材板掀起來。
第二道札子是為了自己警惕李清照現在雖然名為宮正,實則行臨朝稱制之事。
這是誰在背后作亂?他想做什么?
趙桓皺著眉,拍打著手中的札子。
不太像是金國黑水司搞的鬼,他們要是有這么精細的操作,趙桓把自己的腦子擰下來給金國的那個亶兒當球踢!
趙桓想了很多人的名字,最后還是沒找到敵人在哪里?
趙英放了一盞茶在趙桓案上,說道:“官家啊,你快去延福宮勸勸朱貴妃吧,這哭了都小半個時辰了,看著官家忙碌,臣一直忍著沒說。但是現在延福宮那邊小黃門回報,朱貴妃眼睛都哭紅了。”
“她哭什么?”趙桓一愣,朱璉自從自己穿越至今,從沒給自己找過麻煩,就是八門進京的時候,也不愿意自己在前線為汴京諸事擔心。
這怎么突然哭了起來?
“還不是這小報惹的禍?汴京那邊每天都送小報到燕京,朱貴妃很喜歡看,這不就看到了這《武媚娘傳奇》,覺得自己是個禍害,就哭了起來。”趙英嘆氣的說道。
趙桓點了點頭,寫了一份札子,說道:“送到汴京。把這事做了,把這個人給朕找出來。”
他讓皇城司的程褚,發動天下所有的風聞言事的察子和退役軍卒,他要翻天覆地的把這個家伙找出來!
他要問問這個人,到底想做什么,為何反復在李清照身上做文章!
當然,他也沒打算興文字獄之類的事,還不至于。
他只想知道,這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做什么事,不能正面來?
潛伏在陰影里,跟條毒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