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毅緩緩來到別墅前的花圃，夜涼如水，心事上涌，他坐在露臺旁邊的藤椅上。
點上煙，隨著藤椅的搖晃，安靜地抽著煙。
腦子里浮現起120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離開的場景。
猛吸了一口煙，他手指夾著香煙，彈了彈煙灰，喃喃自語：姓賈。
隨后把過濾嘴又塞到嘴里，叼在嘴上，默默吞吐著。
想心事的時候特別費煙，一根，兩根……不知不覺，藤椅旁邊安放的煙灰缸里就散落了好幾個煙蒂。
末了，他起身抖了抖煙灰，用粗糙地手掌揉搓著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進了別墅。
妻子在客廳等他呢，每天飯后趙茹蕓都在客廳做健身操，伸胳膊踢腿的，鍛煉半個小時左右。
今天趙茹蕓有點心不在焉，一邊壓腿一邊往門口望。
看到老文進來了，她抓過瑜伽墊旁放著的毛巾，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汗，把毛巾望脖子上一掛。
上前兩步關了音樂。
她快步走到文天毅身旁，抬胳膊挽住文天毅的胳膊，熱絡地把他拉到沙發上，安頓他坐了下來，自己也坐在他身旁，湊過去跟他耳邊道：“老文，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文天毅聞言，低頭看向她。
剛鍛煉過的趙茹蕓，有點喘息，剛剛擦過的額頭又沁著細密的汗，臉龐微微透著紅，那雙眼眸，溫柔好像浸潤了蜜餞，甜膩膩暖柔柔。
同窗共枕大半輩子了，自己妻子自己還不了解啊，文天毅輕哼了一聲。
意思是聽著呢，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趙茹蕓還是感覺額頭蹭蹭冒汗，她又捏起毛巾，在額頭上輕輕揩干汗水。
把毛巾一放，警惕地朝樓梯口望了望。
半個人影沒有。
這會兒，文杰在樓上臥房睡覺，安冉在廚房洗碗搞衛生。
她把手捂在嘴旁，輕柔道：“上次我聽你說起華海科技公司的那個助理小曼不錯啊，你給兒子介紹介紹唄，我覺得咱們兒子就是在家呆的，出去談談戀愛，轉移一下注意力，病說不定就好了呢。“
“嗯”文天毅沉吟了一聲，他當然知道妻子提起的這個小曼是誰。
他抽出被趙茹蕓挽住的胳膊，兩手交疊，往前伸直了胳膊，仰躺在寬大的沙發上。
這個姿勢舒服多了，他把頭靠在沙發的真皮椅背上，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李詩曼的身影。
李詩曼是美國哈佛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人長得清麗可愛，業務能力強，又因為有海外教育背景，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當初應聘時，力壓群雄，被華海科技公司m市分公司高薪聘為公共關系總監。
她和文杰？？
不可否認，文天毅作為華海m市分公司的最大控股人，他本人是很欣賞李詩曼的，業務精湛，職業性強，分公司成立之初有幾次攻關危機，都被她游刃有余地化解了。
可是，這種欣賞純粹是處于上下級關系，沒有任何私心啊。
見文天毅沒有絲毫表示，趙茹蕓坐不住了，往他身邊靠了靠，把手覆在問天毅的手上，拉回來，放在自己膝蓋上：“文杰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女朋友了，這事，你怎么不上心呢？”
“哎，熱！”文天毅抽出自己的手，抬起來揉了揉太陽穴，一邊淡淡道：“老夫老妻的，總這么近乎，你不嫌熱啊。”
“你倒是說話啊，我覺得那個助理小曼挺好，明天你就把兒子帶公司，安排個差事干。說不定沒幾天人家年輕人自己就處上對象了呢。”趙茹蕓喋喋不休一通，說著說著露出了姨母笑。
文天毅嘆了口氣，沉吟道：“兒子談戀愛的事情，你就別下操心了，人家趙詩曼可不是助理，那叫公共關系總監，是高管，拿年薪的。
不過你說給兒子安排個職位這個事情倒是可以考慮。”
“對，給兒子也安排個高管當當，這不是般配了。”
文天毅懶得再跟她掰扯了，起身也朝樓上走去，公司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一天下來很累了。
“咦！又不對了，就算文杰沒工作，那也是文家大少爺，怎么也輪不到一個小總監看不起吧。哎，我說老文，公司都是你投資的，她怎么可能看不上你兒子呢？哪有這個道理啊？老文，你……”
趙茹蕓還在嘀嘀咕咕說著什么，一抬頭發現那還有文天毅的人影啊，人家早都上樓了。
文天毅順著樓梯上到二樓，步子逐漸慢了下來，等走到文杰臥房門口時，他收住腳步。
猶豫了半晌，屈指在門上敲了敲。
“咚，咚，咚，文杰是我。”
幾乎是瞬間，門就從里面打開了，文杰熱切地聲音隨著傳了出來：“爸，進來。”
吃藥的事情雖然讓文杰很不爽，但是時隔這么多年，再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讓他內心激動不已，躺在床上腦子里興奮地回憶與父親相處的點滴。
可是那些都是空白，他記不起跟父親生活的日常。
氣得他狠狠地砸自己腦袋。
他拉起父親的胳膊，拽著父親坐到自己的床上，從電腦桌上拿過一瓶礦泉水遞給父親，笑嘻嘻地問：“爸，你給我說說我上學的時候唄”
“上學？上學怎么了？”文天毅不懂文杰想問什么。
“上學的時候，你有沒有因為我成績不好打我屁股啊？我青春期叛逆嗎？我有沒有跟你頂嘴啊？我上學的時候你還總是出去打工嗎？那你想我嗎？給我打電話嗎……”
文杰一股腦問了好多問題，他腦子里五歲之后變沒了父親的痕跡。
都說父愛如山，母愛如水，失去父親的童年，那種慘淡無助，苦澀落寞，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他太想知道有父親陪伴是什么樣子的了。
“爸，咱家影集呢？你拿給我看看唄。”
文杰眼巴巴地望著父親，有點孩子氣的說到。
文天毅聞言，心頭一緊，望向兒子的目光愈發深邃：文杰的記憶力越來越差了，把自己成長的經歷都給忘了。看來光靠呆在家里吃藥，也不是辦法。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抬起一只手搭在文杰肩膀上。
父親的手，寬厚而溫暖，搭在他肩頭讓他感覺沉甸甸的，同時一股暖意漫上心頭。
他緊挨著父親坐了下來，熱切的眼神始終停留在父親身上，好像不時時刻刻看到父親就不踏實似的。
“文杰，明天跟爸爸去華海吧，是時候來幫幫爸爸了。”
華海，不就是宿舍老大所在的公司啊？上次公司開業慶典……
上次開業慶典，自己似乎沒有去，為什么沒有去呢？
最后系統修正了之后，到底因為什么原因沒有去來著？
文杰拍了拍自己腦袋。
文天毅見狀，慌忙按住文杰的手，關切地問到：“怎么了？又有什么想不起來了嗎？”
文杰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跟自己父親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爸，上次華海公司開業慶典，我怎么沒去呢？”
文天毅哈哈一笑，敲了文杰腦袋一下：
“去了啊，你忘了是嗎？在林肯別墅轟趴館舉辦的慶典，海邀請你講話了呢？
文天毅說完，眸子暗淡下來，聲音有了幾份顫抖：
“兒子，爸老了，以后生意上的事都靠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