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問今讓阿豹和小高的弟弟大熊先進去喝酒,蝴蝶臨走時回頭看了眼,看見后面的兩個人正玩路邊過去,然后在燒烤攤坐下了。
蝴蝶不禁暗暗皺眉,這架勢看來,陳問今跟小高不知道會聊多久,若不是小魚跟阿豹進去了,蝴蝶這時候就直接撤了,她對阿豹和大熊毫無興趣,喝酒當然也覺得無趣。
陳問今下單叫了烤串、生蠔、烤魚烤韭菜以及啤酒,料定這談話的時間不會短。
冰啤酒倒滿了一次性的塑料杯,陳問今邀小高一起干了。
小高拿著瓶子加滿酒,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惠很緊張你,其實今天是我主動跟她說,找你喝酒,了解情況。也就是確認你跟蝴蝶是什么情況,你對惠到底是什么想法。”
這就是小高,明明是來充當惠的眼睛,但因為是真朋友,他就會很坦白的告訴你。
他似乎沒想過如此一來,就看不到真相了。
但其實不是,小高這么做的前提是真朋友,他認為真正的朋友之間,在需要認真對待的問題上沒必要、也不應該耍心眼。至于小來小去的細節問題,那就根本不需要去計算誰吃虧誰占了便宜。
陳問今喜歡小高這樣的朋友,輕松可靠又舒心。
記憶中跟小高后來斷了聯系,偶爾想起來都會覺得可惜。
那時候的斷聯屬于不可抗力因素,那時陳問今沒有余力去拯救小高,但是現在,此事顯然可以一試,也應該一試。
陳問今一直覺得,小高不該被命運逼迫到那種處境。
“今天我們的對話,需要請你不對惠透露。”陳問今沒回答,而是先說了約定。
小高沉默,喝著酒,考慮了一會,才許諾說:“可以。如果有什么我認為應該告訴惠的,也會先得到你的同意。”
“好!這樣就可以敞開說了。”陳問今繼續說:“事實上我想確認一些事情,繼而能更清楚的看明白惠。蝴蝶只是幫忙,我們是朋友關系。想確認的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說具體,因為你知道了,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幫忙,但這件事情直接問惠得不到足夠可信的回答。需要惠自己對我說,最好還能對別人也說,然后互相印證。所以事實上,你不找我,最近我也準備找你聊聊,我需要你幫忙。”
“……你因為什么事情不相信她?桃子?還是你們暫時分手為了學業的約定?”小高覺得很難接受,陳問今跟惠應該是彼此充分信任的啊,猶如他們的愛情那樣,沒有保留,拼盡全力,意志堅定,絕不動搖。
“我想看清的是她整個人,不是單一的事件。”陳問今早考慮過,具體的說只會陷入到小高極力幫忙讓他們消除懷疑的狀況里。
“你不說明白,我怎么幫忙?”
“現在說明白了,你只會致力于設法消除我對她的疑慮,只會盡力勸惠修正,但你從惠口中得到的信息的真實度沒辦法保證,這種幫忙并不是有實際意義的幫助——這才是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的理由。”陳問今尋思著這樣的托請,換了許多人根本不會答應,但換了別人,他也不會用這種方式托請了。
“……”小高沉默,他接受這說法,因為他相信陳問今這句話是真話。“你可以說說需要我幫什么,即使我覺得辦不到,也會當自己沒聽你說過,任何時候都不會透露給惠及其他任何人。”
“其實很簡單……”陳問今大略說了,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托請小高做難度太高的事情,小高的角度只能接受不危害惠,也不危害陳問今的事情。
而這之間的平衡之外,還有一個關鍵原則:小高只能接受知情而不說的隱瞞,但不能接受讓他做欺騙的事情。他既不會為了任何理由和目的欺騙惠,也不會欺騙陳問今,能接受最大的限度就是知道而不說。
小高抽著煙,一支接一支,沉默的聽陳問今說完了,猶自考慮了一會,不能理解的說:“黃金你應該知道,我真心把你當朋友,但是,在你和惠之間,我應該更相信惠,也更在乎她的感受。”
“比起我,你確實更在乎她的感受,但我認為你應該想一想,其實你最該在乎的是你自己的感受,而不應該是她的。”陳問今略微停頓,舉杯邀小高喝酒,看燒烤送過來了,就拿了遞給小高。“你先想想這句話,吃點東西我們再接著說。”
小高的性格本來也沉得住氣,果然吃著燒烤,想著,只是,這問題對他來說,并不需要思考太久,所以一串吃完,他就說:“就算我應該最在乎自己的感受吧,那這就能成為在這件事情我該對惠隱瞞并且必要時刻幫你的理由嗎?”
“是的,你認可最應該先在乎你自己的感受了,那就可以接著說了。”陳問今舉著酒杯,注視著小高細長的眼睛,一字字著道:“你如果在乎自己的感受,就會跟我一樣需要看清惠的真實。我們是要探尋她的真實,而不是為了刻意的否定她,如果最后發現這種探尋沒必要,那就是我錯了,我會如實告訴她我曾經的懷疑。我再強調一點,我們是探尋真實,不是為了刻意的否定她。”
“這理由不夠,我說過了,在惠和你之間,我會更想幫她。”小高一如既往的冷靜。
“其實在我和惠之間,你更關心的人是她,但是你更相信的人是我。”陳問今這話聽的小高忍不住面露微笑,他實在憋不住了。“黃金我知道你這人自信,但你這句話我真的很想笑,憑什么我會更相信你而不是惠?”
“因為惠是讓你愿意關心和保護的人,而我,是讓你心甘情愿放棄對她的念想的人。你甚至默默的立下誓言,為了維護我跟惠的愛情,你愿意無償的、竭盡全力的給予必要的幫助,對不對?你對惠的關心主要是基于感情,而對我的信任是基于理性。這種差別是什么意思呢?假設我跟惠只能活一個,你肯定選擇讓她活我死;但如果我跟惠只能相信一個,你肯定相信的是我。如果這件事情會從實質上危害惠,你即使明明相信我也不會幫忙。但很顯然,這件事情不會危害她,我要的只是真相,沒有報復,沒有公開。無論事情真相如何,你都會知道,而知道之后,你仍然可以選擇繼續關心保護她。而我,也只是沉默,并不會傷害她。”
小高才發現陳問今竟然如此了解他的想法,也就是說,過往他們談心的那些話,陳問今全都相信。
因為惠的緣故他們才認識,認識沒多久,小高就跟陳問今聊過,直言不諱的承認喜歡惠,但了解了陳問今的性格之后,他心甘情愿的放棄,不作他想。因為小高覺得,陳問今對惠的認真只會比他更多,而絕不會比他少。
時隔這么久了,很顯然,陳問今仍然相信小高的表態。
“你信我,我也信你。既然不會傷害惠,我答應你!”小高說完,一口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又長嘆了口說:“但是——以前我覺得你對惠的認真和堅持絕不比我少,所以我甘愿放棄。但是你最近好像變了,以前你不會這么想,也不會這么做。希望事情結束的時候,你要探尋的真相有充分的理由,否則的話,我還會當你是真心朋友,但不會再心甘情愿的由你承擔起惠的未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君子之爭于桌上,小人暗算在桌下。對惠說愛這個字,你從來都只比我更有資格!你要競爭的話,我甚至連一點不快的情緒都沒辦法有。”陳問今舉杯說:“來一瓶開開胃,今晚就在這里吃飽喝夠!”
小高的酒量不是很好,卻毫不遲疑的開了啤酒,對著瓶口直接開干!
一會功夫,兩個人一口氣喝完了一瓶。
陳問今又說:“接下來是吃,掃空了這些再放開了聊!”
于是兩個人笑著,比快般的消滅著肉串,一會功夫六十串沒了。
等著其它美味烤熟的期間,兩個人隨意閑聊,陳問今看小高的眼里透著三五分醉意了,顯然是喝的太急,不由暗想:‘索性今晚試試讓他說出遇到的困難,能現在解決的話,就不必等到以后了。’
這般吃著喝著聊著,小高醉意越來越深,到了后來,都趴在桌子上了。
陳問今推著他問:“你們兄弟倆怎么突然決定不讀書了?”
“……沒辦法讀了,要賺錢,要賺錢……很缺錢啊!其實我也想讀,想跟惠一個學校,想繼續保護她。我也知道、多讀書將來可能更有出路,但我真的沒辦法專心讀……”小高說著,一只手用力的抹著臉,仿佛要把所有溢出到臉上的痛苦都給抹平了,都給按下去。
“為什么那么急著賺錢?真需要錢,你說,我幫你啊!”陳問今故意用醉意濃烈的語調說話,聽起來好像跟小高一樣醉似得。
“幫不了的……我也不能讓你幫啊!憑什么把自己的不幸強加給朋友一起承擔?自己能想辦法就該自己解決啊!”小高搖著頭,拒絕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