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肖霄跟陳問今本來要送楊梓梅出門,見她愣著,不禁奇怪。
“人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呢?”楊梓梅突然這么問,眼睛卻仍然注視著那雙粉色的高跟鞋。
“人各有志,不盡相同。”陳問今意識到楊梓梅猶豫了,大概因為那雙鞋。
“其實我家里不算窮,但也不算富。父母吵架甚至打架,都是從錢開始。從有兩年奶奶爺爺生病掏光積蓄,家里困難沒錢的時候開始的,后來困境過去了,我媽還是經常嫌棄我爸掙錢不夠多,說她當初如果嫁的是誰誰誰,早就過上了怎么怎么好的生活。又說她當初太傻,以為感情能當飯吃,結果現在回家見到以前的朋友,都覺得顏面無光,誰誰誰沒她漂亮卻嫁的比她好,生活比她幸福安逸……”楊梓梅說到這里,突然沒了力氣似得放下了包。
轉而望著陳問今和肖霄,慘然一笑著說:“這雙鞋我媽喜歡了很久,我跟她腳的碼數差不多,特意向董事要的,我告訴她是男朋友董事送的,她說對,這種家里有錢,有前途的男朋友就該抓好抓穩了,女人跟的男人不好,一輩子就完了,一旦生了孩子就沒有了選擇的余地,那時候要么認命,要么就得有辜負孩子的狠心。那種狠心一般女人都做不到,她也做不到,所以女人就得在生孩子之前,尤其是結婚前做對選擇。既然是這樣,有這契機一邊讀書一邊就掙錢把自己過好了,有什么不合適呢?我今天選了重新開始,終點還是在這里吧?我媽也只會說我傻,沒把家境好的男人抓住,也只會盼著我找個同樣好、或者更好的吧?”
“怎么會有這種母親?”肖霄不可理解,她本來以為自己的母親夠糟糕了,沒想到還有這么教孩子的母親。
“你別這么說我媽,其實我也理解她,雖然她說這些話一度讓我感覺很糟糕,但她對我很好,也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我父親的事情,只是抱怨,只是心理不平衡。我以前不明白,后來懂了,比如這雙鞋子,我媽穿出去收獲了多少同事朋友的驚羨目光,我爸還以為是我媽用私房錢買的,別人夸他對老婆好,大方有錢,他當時也高興。我呢,跟了董事后,身邊的朋友都覺得我家里有錢對我又舍得,我就是她們眼里光彩照人的向往。”
楊梓梅苦笑著搖頭說:“以后買不起新款,就逐漸不是她們眼里的向往了,本來差不多的女孩也會知道我處境窘迫了,會私下猜測,然后變成嘲笑,遠離,最后是更多的嘲笑,更多的遠離吧……”
“所以你打算?”陳問今不想聽她繼續抒情了,因為楊梓梅顯然已經有了決定。而她的這種想法對陳問今來說,可以理解,于是知道多說也沒意思。
肖霄覺得楊梓梅的想法簡直蠢的令她震動……可是本來也不熟,陳問今都直接問她的決定了,肖霄也就不想為此多說什么。
“當我剛才喝醉了,一時興起吧。”楊梓梅回了陽臺的桌旁坐下,想著,越發的自怨自艾。
陳問今和肖霄本意是陪楊梓梅等王帥,奈何兩個談情的人在一起,多是目光不由自主的吸引,注意力也不由自主的集中在對方身上,于是楊梓梅就只剩下一邊看人釋放甜蜜,被對比的越來越酸。
好在肖霄突然意識到這樣不太好,就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呀。”楊梓梅很樂意結束目前這種狀態。
肖霄就想著吃什么時,陳問今接到了王帥的電話。
“你來接我?”
“你叫計程車,吃宵夜那碰頭?肖霄也在。”
“不是吧?就這么一會,你還真找肖霄了?她不是有點黑眼圈今天不見你嗎?難道又戴了太陽鏡?”王帥真是無話可說了,他本來是想找機會故意說漏嘴,讓肖霄跟陳問今就楊梓梅在他家里孤男寡女做了什么的問題好好討論一番的,不禁沒好氣的說:“你至不至于這么滴水不漏啊?開個玩笑給你添點生活樂趣的機會都不給?”
“別啰嗦了,一會你跟楊梓梅邊吃邊聊,我跟肖霄先撤。”陳問今掛了電話,肖霄就說:“算了,既然王帥來了,你先送我回去吧,省得黃姨不安心,我也不餓,你們去吃就好了。”
“不用見了王帥再走?”陳問今的意思很明白,肖霄先回去了,那就還有他跟楊梓梅單獨共處的一小會時間。
“不用了。”肖霄很確定,出門的時候沖陳問今撅嘴表示不滿,低聲說了句:“我說了信任你的嘛,至于這么小心眼?”
“嗯,不至于。”陳問今心想:大約她也就這會放心。
送了肖霄回家,陳問今叫了計程車,和楊梓梅一起去燒烤攤。
路上的時候,楊梓梅突然問他:“你家里的鞋帽間,你的鞋子都不貴,肖霄的鞋子都很奢侈,你知道價錢嗎?”
“不知道,還沒陪她去買過鞋子,但多貴也不會意外。”陳問今知道楊梓梅接下來要問什么,果然,就見她很疑惑的問他:“你不會覺得自卑嗎?”
“談感情為什么要自卑?”
“可是你給不了她家里給的這種程度的生活吧?”楊梓梅覺得他不會這么天真吧?
“給不了。但她應該很清楚,既然不介意就只是談感情,我負擔我能負擔的,負擔不了的她也明白。如果某天她認為這一點的重要性超過了感情問題,自然會跟我溝通,我也會很愉快的尊重她變化了之后的想法。我為什么要現在、去在意沒到那種階段的事情?”陳問今估摸著楊梓梅心里還是有些猶豫,顯然此刻她存在選擇的處境,會讓她不管怎么選都很難下定決心。
除非,已經沒有了反悔的機會。
“你真想得開。”楊梓梅挺羨慕這種豁達,她是沒有的了,也沒辦法有。“可能你家里沒有因為錢吵架打架的父母吧。”
“可能比你父母打的更激烈。”陳問今笑著望了她一眼,說:“改變不了父母,那就把自己摘出來,至少別被帶進他們的惡循環。我不說你處境的循環是好或者壞,評價的標準畢竟是你自己決定,但很顯然,如果你想跳出這個循環,現在的確是個機會。”
“我都想要,恨不得自己變成肖霄,可這是生來的,羨慕也沒用……”
“師傅,車停路邊。”陳問今突然讓計程車靠邊停。
楊梓梅不由奇怪的望著陳問今,又懷疑他是改變主意了需要她報答,又覺得不可能是這樣,于是只剩疑惑不解。
“如果沒想好,可以停車休息等你想好了再說。”陳問今停車路邊,看楊梓梅神情懊惱,好一會都做不出決斷,最后索性翻包拿了枚硬幣。“正面重新開始,反面繼續!”
楊梓梅彈起,卻沒接住,硬幣掉在地上,她低頭找著,看了眼,如釋重負的說:“反面,這是天意。”
陳問今有點好奇,尋思著如果硬幣丟的是正面,楊梓梅真的會讓正反面替她做決定?
陳問今發動物質逆運動力量……
落地的硬幣旋轉著飛起來,在楊梓梅拋棄硬幣之后,一切恢復。
陳問今一把抓住硬幣,攤開。
還好,不必他再發動一次物質逆運動力量了。
是正面。
楊梓梅看著硬幣的正面,遲疑了半晌,伸手拿了過去。“你不要搶著抓過去呀。”
陳問今不由笑了,果然,楊梓梅不是真的想讓硬幣決定這件事情,她只是需要一個符合意向的‘天意’堅定她的選擇。
于是,楊梓梅重新丟了一次,落到腿上,她把手掌移開。
還是正面。
“哎呀,又沒接住,是要接在手里的。”楊梓梅拿起硬幣,繼續拋了第三次。
大概她的態度感動了硬幣,這一次,硬幣被她抓住了,攤開手掌,是反面。
楊梓梅眼里透著如釋重負,語氣卻有些無奈的說:“反面!這真是天意呀!那我們繼續走吧。”
陳問今不由笑了,很好,他很喜歡這樣的天意。
因為人需要的,本來就是順從人意的天意。
到了燒烤攤,這時間已經沒有多少食客了,都是零零散散的一兩個人,大多都在燒烤爐旁等著、準備買幾串邊走邊吃的小食量散客。
王帥很快來了,烤串也送到了,陳問今就說:“你們倆聊,當我透明人就行了,我吃飽了就撤。”
“別急,肖霄回去了,我們倆能好好聊聊。我來之前,收到消息,董事沒撒謊,警方根據他提供的線索,已經找到了藏起來的毒品,同時防備董事的父親逃跑,早安排人在他家埋伏,前門敲門,圍墻外抓著了人。后面的進展暫時就不好打聽了,結案前辦案的人也不方便透露,我爸也提醒我別讓人為難,等事情了結了會讓我知道。反正這次沒跑了,毒在我們這向來是大事,別管黃毛太子的父親跟董事的父親是什么關系,都不敢、也沒能力攙和這事,如果有別的關系,黃毛太子的父親得想想他自己該怎么辦了。不過我猜,黃毛太子的父親沒那么貪婪敢碰這玩意。”王帥一口氣說完,舉杯邀楊梓梅同飲,打量著她說:“你可太讓我驚喜了,盼你這樣的好助力很久了,董事以前給些什么待遇?”
陳問今自顧擼串,他關心的也就是董事事情的狀況,沒有別的意外也就行了,王帥先說這事,一是讓他知道情況,二是喂楊梓梅一顆定心丸,接下來的事情談起來楊梓梅也就沒有顧慮了。
“也不是固定給錢,都是他需要我幫忙,我就去,然后他送東西,給現錢也不多。”楊梓梅說完,陳問今就知道——王帥肯定在心里笑她太傻太好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