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市的氣候開始轉寒了,肖霄已然穿著長袖的衣裝。
陳問今陪她在陽臺一起翻閱趙尋理記錄的那些信息,多是日常生活中的瑣碎。
但即使是這些瑣碎的內容,卻也少的尤其可憐。
一天天的信息記錄里,那司機的家里,就是特別的——靜。
“這也太奇怪了吧?”肖霄一頁頁的翻著,專門看那司機跟他妻子在臥房里的部分,可是一天天的,記錄的信息全都少的可憐。“他們回家見面總共就說了這些?”
是少的可憐,從趙尋理記錄的時間看,那司機日常都沒有什么外出的活動,平日里也不與親友往來。
下班了就是回家,可回去后也沒有什么話說。
那司機跟他妻子的日常就是,他妻子回家時,說句:“回來了。”
“回來了。”
然后那司機就是詢問兩個孩子的作業完成度,飯好了吃飯,然后看新聞,完了電視就交給他妻子,他自己回了房間玩電腦或者看書。
孩子的作業偶爾需要他幫忙時,他就去,不需要時,他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到了晚上十點多,他去洗澡,然后睡覺,這時候他妻子看完電視節目,然后洗澡,睡覺。
接連多日的記錄里都是這樣,根本就沒有話說。
難得有別的話說的時候,也是簡單的令人發指。
“今年的物業費要交了。”
“賬上留足了。”
“老大想買雙球鞋,價格有點貴,七百多。”
“買。”
“媽快生日了。”
“照舊。”
一個月里,交談最多三個晚上就這么三句夫妻夜話。
“怎么有這樣的夫妻呀?這也太可怕了!一個月還沒有我父母晚上幾分鐘說的話多!”肖霄簡直是三觀顛覆,她從沒聽說這樣的夫妻,但她以前也沒怎么聽人說起過家里的事情,所以這對比的標準,其實到底還是她自己的父母。
一個月除了下班見面打聲招呼之外,就這么幾句話的夫妻,肖霄是難以置信的。
如果這是旁人記的信息,她都要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真的了。
但趙尋理那人,實在不像會胡編亂造的人。
肖霄回憶著上個月她母親在鵬市的那些日期,對比記錄本里的情況,更印證了趙尋理的可靠。
推測得出來,她母親跟司機應該見了面的那些時間里,趙尋理的記錄本子里,也是司機不在家的。
“這肯定不正常吧?”肖霄尋思著她父母最后都離了婚的,可也從沒有這樣呀,除非是那么有限的幾次生氣較勁,冷場過那么幾個小時互相不搭理,但她充當一下緩沖的作用,很快他們也就和好了。假期里認識的身邊那些家庭關系都怪怪的人里,也沒聽說父母會是這樣,所以她想,應該是不正常的。
“確實不正常。”陳問今搜尋記憶,親朋戚友里,就沒聽說過這樣的,他自己以前并沒有這司機般長的婚姻經歷,不好說能體會這種時長的心路歷程,可是他父母那般關系,也沒冷淡沉默到這種地步,每日吃飯時,吃飯后,總還有些當日的閑話八卦幾件,哪怕吵吵架那也少不下一通翻舊帳的話。
所以這司機跟他妻子,不太可能是正常。
更不要說,這司機跟他的兩個孩子都沒有什么話說的奇怪狀況了。
肖霄推敲著,猜想著,怎么也不明白,卻也被那司機的情況勾起來了好奇心。“你說他們家里到底是什么情況呀?看趙尋理的記錄,那兩個孩子倒是挺正常的,一起在房間做作業,每天都會聊天說話,跟他們母親也有一些日常交流,怎么到他們夫妻之間就那么冷呢?”
“里面應該有什么事。不著急,再怎么冷淡,她們也應該會有情緒宣泄的時候。”陳問今翻看記錄,發現有幾天那司機的妻子很晚才回臥室,回去的時候那司機已經睡著了。他估計,那幾天就是司機的妻子不怎么方便的時候,期間情緒也不好,這種違反常態的作息變化,很可能是回避矛盾爆發的刻意而為。
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總會有情緒爆發一下的時候,哪怕再短,那時候也會吐露關鍵的信息。
“真不想問我媽關于他的事情……”肖霄是很不愿意,可是,她現在有點好奇了,挺想知道這司機家里到底什么情況,司機這人又到底是什么情況。
因為她更鬧不明白了,她母親干嘛選了這個人發展成那種關系?
“好奇心能按著就先按著吧,按不住時也無所謂。”陳問今估摸著司機家里的這情況,想打聽很多信息的話,除非找專業人士從司機的妻子身上著手,日常對話里能得到一點關鍵信息就不容易了,想了解的多,挖的深,那就很難期待了。
簡而言之,趙尋理怕是辦不到這事情。
想了解這司機更多情況,肖霄的母親,或許會是關鍵途徑。
懷揣著這種好奇,又等了一個月,翻看著趙尋理第二個月記錄的信息,比起上一次,更多了。
肖霄看見厚厚的信封,里面都是照片,里面還都是私人物品、證件資料等等的拍照,不由驚奇的問:“趙尋理怎么拍到的呀?他還進他們家里了?”
“趙尋理住的地方有些手藝人,他磕頭拜師學了開鎖的本事。為了這事,他也真是夠拼的。”陳問今翻看著記錄信息的本子,接連略過無關緊要的內容,直接翻到了司機妻子極可能不方便的那幾天,發現有一天的對話內容較多,就喊了肖霄一起看。
本子上記錄的信息,從司機洗澡前開始,就明顯反常了。
原本每天都是司機先洗澡,睡下了,他妻子才看完電視節目,但是這天,司機的妻子先結束了電視節目,然后先洗了澡。
兩個人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對話開始之前,陳問今都能腦補狀況。
配合趙尋理錄音的磁帶里的響動,更是確切無疑。
“什么聲音呀?睡不著動來動去嗎?好像又不是轉身……”肖霄不明就里,陳問今就暫停了磁帶的播放,追問了句:“真的想知道?”
“想呀。”肖霄懵懂的點頭,全然不知道,這是一個陷阱。
“來,把手給我,然后你閉上眼睛。”陳問今一本正經,肖霄心有疑惑,卻還是把手遞了過來,然后閉上了眼睛。
陳問今拿著她的手放在某處,然后說:“稍微用力一點點,來回摩挲,耳朵湊近點認真聽,對比下聲音是不是類似?”
肖霄猛的縮回了手,睜開眼睛,又羞又窘、生氣的說:“你怎么騙人!”
“沒有啊,你說真的想知道。”陳問今一臉無辜狀。
“你可以說的呀!你就是存心的!”肖霄好生激惱,實在是毫無準備。
“是啊,我可以說。”陳問今憋著笑,看肖霄那模樣,又正色說:“我認錯,我確實是故意的,我過份了,請原諒。”
“……”肖霄一時也不知道該生氣呢,還是不該生氣了。照說呢,是沒碰過的,但又不算是沒碰過的;說沒到那層親密度呢,是的,但又好像不至于為此就不能接受的程度;一時間思緒百轉,發現她生氣的到底是太突然,毫無心理準備,倒不是超出了可接受的親密度。于是就正色說:“下不為例!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下不為例!”陳問今認真的保證,旋即又問:“咱們接著聽?不生氣了,我抱抱,抱抱,不生氣了,下不為例……”
肖霄還是掐了陳問今一下,卻不提生氣的事情了,只是她心里其實有點好奇,怎么會變大變小那么神奇呢?但此刻,卻不好意思問。
錄音里,那種細微的響動持續了片刻,就聽見司機的妻子突然生氣的說:“我也有需要!”
“說好了的事情,按說好的辦。”司機的聲音很平靜。
但很顯然,他妻子這天,正處于情緒爆發的臨界點。
“半年了,我也有需要,你就當幫忙,總行吧?好歹我是你老婆,半年一次很過份?你跟她一個月見幾次,舒服痛快了,我呢?半年了,就請你幫忙,也不過份吧!”
“說好了的事情,就按說好的做。你可以找人,也可以花錢解決需要,但不能破壞約定。”司機的聲音里透著三分責備,只是他口中的約定,卻讓人忍不住好奇。
“你非要這么較勁嗎?你以為我不想找人?是啊,你男的,找人多容易啊!我這年齡了,又不像她養尊處優慣了保養的那么好,我找誰去當情人啊?我到大街上隨便找個流浪漢嗎?還是不要臉的找單位里的人?”
“我說了,你可以花錢,有替女人解決需要的男人……”
“她怎么不花錢找?”
“別拿她說事,跟她無關。我們的事情,就事論事。”司機語氣有些冷淡,他妻子深呼吸著,顯然是在調整情緒,然后說:“花錢找不行!誰知道有病有病?我可不想染上臟病傳染一屋子!半年求你一回,你別拿什么說好的事情當擋箭牌,你別總是這么死板!我又不是要干涉你跟她的事情,就算是請你幫個忙還不行?她也不會知道,你擔心我會告訴她,故意挑撥?我是那種人嗎?你心里就把我當那種人防備?”
“沒有。”那司機語氣平靜的繼續說:“但說好的事情,就得按說好的做。我一直是這樣,你不可能今天突然心血來潮了,就要求我不這樣!”
“好好好!是我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提要求讓你破壞原則!”司機的妻子發完脾氣,聽響動,像是抱著被子在抽泣。
好一會,司機也沒有說安慰她的話,只是靜靜的、也不知道睡沒睡著。
過了會,司機的妻子的情緒似乎平復了,突然說了句:“我們這樣有意思嗎?”
“說好的事情,為了孩子,我們對他們有責任,對于我們的夫妻關系也有責任。”
“……有時候我覺得想發瘋。”
“改天我給你買個工具。”
“她用過?”
“不提她,就事論事,只說我們。”
“……我們有什么好說的?你翻來覆去不都是那句:說好的事情嗎!”司機的妻子的話透著情緒。
可是,那司機卻回以沉默。
磁帶錄音里,許久,沒有聲音了。
趙尋理記錄的本子里,這之后也沒有對話內容了。
陳問今和肖霄都很好奇,說好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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