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問今最后看了眼坦克腫成了豬頭的臉,留下了同情的一聲輕嘆,告辭走了。
王帥找的這個女人無疑是辜負了期待,也坑了坦克。
但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是——還有坑在后面。
次日,陳問今打給阿豹問了情況,說坦克好多了,也聯系上了王帥,他找了醫生上門,初步診斷沒什么大礙,也沒傷著骨頭。
畢竟跟坦克對打的人體形比較瘦小,又是個新人,也正因為如此,幾連勝的坦克在那場才能掙到打假拳的豐厚收益,因為都認為坦克獲得勝利是理所當然。
確定坦克無礙,陳問今也就不記掛這事了。
養傷的過程,旁人也幫不上忙,畢竟身體是坦克自己的。
坦克身邊又有他女朋友和阿豹的女朋友陪著,也不缺人照顧。
陳問今這么想著,不料中午十一點的時候,坦克的女朋友突然給他打電話。
“坦克出什么狀況了?”陳問今驅車改往左拐彎的分流道,就聽見坦克的女朋友不太好意思的說:“黃金,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想給坦克買點骨頭煲湯,再買點好吃的,但是昨晚打拳的錢都沒過手就直接被債主拿走了,我、我身上只剩十幾塊錢了。”
“菜市場門口的路邊等我。”陳問今掛了電話,開車過去時,坦克的女朋友已經在那了,他拿了一千遞過去,她倒也沒客氣,直接收下了,連連道謝的說:“你能不能別告訴坦克借錢的事情?我會還你的!”
“為什么?”陳問今反問。
“坦克現在特別討厭我問別人借錢,我也答應過他,讓他知道了肯定會生氣,覺得我看不起他,所以……”
“行。”
“那、等過些天我就還你!我先去買菜了,謝謝你了啊。”坦克的女朋友進了菜市場。
陳問今看時間差不多了,直接開車去了肖霄學校,說好了中午跟肖母一塊吃飯。
王帥跟肖母打招呼時也被喊上一塊去,肖母見千草模樣漂亮,王帥還跟她一起出來,猜測是那種關系,就一起邀請了,石榴也被捎帶上了。肖母又喊了阿美一起,說聽肖霄提起過阿美很多次。
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吃了午飯,都說肖霄跟她母親五官多有相似。
席間聊起來,肖母才發覺認識阿美的父母,生意上雖然沒有直接交集,但見過多次面,回國的飛機還同乘過幾回。
吃罷了午飯,肖霄、王帥她們回了學校,進了校門后,阿美和千草、石榴三個人都羨慕肖霄的父母開明,竟然能接受她早戀的事情,還跟陳問今同桌吃飯。
石榴還開玩笑的說:“肖霄是不是也要準備見黃金的父母呀?”
“見過幾次了。”肖霄如是說,千草和石榴更覺得震驚。
“不是吧?你們這樣也行?”
“其實我覺得父母沒有那么不講道理的,她們擔心我們早戀主要是怕影響學習,或者早早做了什么不可能承擔責任的事情,只要我們在這兩個關鍵問題上把握住分寸,并且讓她們相信,她們就不會反對的呀。”
“……你父母開明而已。我媽如果知道了,肯定找人打斷我男朋友的腿。”千草太了解她母親的性格了,她父親已經不在了,也就不提了,如果在,那就是他爹找人砍,她媽找人打。
“嗯……我覺得肖霄的看法很有道理,說不定我也能跟父母說通呢,他們一貫寵我,應該沒問題。”石榴覺得挺有把握,末了,又嘆氣說:“問題是——我的男朋友在哪里?”
“男朋友會有的,父母的開明態度也會有的!”肖霄的安慰,讓石榴笑著說:“安慰收到!其實我本來覺得姜仔挺好的,結果發現這人一點也不可靠。哎,小高多癡情呀。奈何有主了……”
千草忍不住笑說:“小高如果不是有主了,你也不會知道他有這么癡情。”
“也是哦……”石榴徒嘆奈何。
這時分,陳問今已經開車走了。
肖母是不需要他送的,老周準點來這等著了,肖母難得能在鵬市呆幾天,不必說也知道,除了陪肖霄,之外的時間當然是要跟老周共度的。
至于肖霄下午放學之后,又是她們母女的歡樂時光了。
顯然因為肖母近年常在外面,母女倆見面了就份外珍惜時光,許多時候肖母一周或兩周才回來一次,也是匆匆忙的呆一兩天,有時候臨時有事還呆不滿一天。
陳問今自然不會去爭這時光的,于是也趁這空閑,回家里呆著了。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王帥突然給他來電話。
“宵夜。老地方。”
“行。”這時間,陳主還沒回來,陳母和陳茜都睡覺了,陳問今直接開車過去,就王帥一個人,準備了六支快樂水,裝在隔溫的箱子里,里面放了冰塊。
“聊坦克的事情?”陳問今喝了一氣快樂水,估摸著王帥也是為此掛心。
“坦克生著我氣呢,昨天我去,他都不跟我說話,醫生去了他開始也不愿意接受,后來還是那女的勸,坦克才默許醫生查看他的傷。”王帥彈了彈煙灰,嘲弄的笑了笑說:“你說有趣不有趣!我都忘記是第多少次為這種好笑的思維方式感嘆了,我花錢,養著陪他玩;陪玩的人坑他,他自愿被坑去挨打,完了,他倒怪起我來了。坦克的腦子真是拎不清!”
“人家怪你、你也不冤,本來你也不安好心。”
“假設我安好心呢?”王帥反問。
“安好心你就不會這么干,人家又沒請你花錢找個職業人士當女朋友,也沒請你幫忙解決他失戀的痛苦。”陳問今固然認可坦克責怪王帥的邏輯本身,是不合理的;但責怪的事實,卻又沒有委屈了王帥。
“其實我在意的也不是這問題,坦克想什么我知道。說到底是初嘗禁果,色字頭上一把刀,他因為生理上的歡愉而對那女人戀戀不舍,然后強迫他自己接受那女人不堪的過去。自尊心受創的痛苦都遷怒給我,想在女的面前承擔男人的責任。他如果搭理我,就好像是原諒了我,原諒了我,他就得承認他自己的過錯。人,哪有那么容易承認過錯?何況坦克本來也不是懂得反省自己的人。”王帥揚了揚烤串,吃了幾串,又放下了說:“別的東西我很少短期內多次吃,吃最多的就是這個了,其次就是陪你吃米粉。”
“話題突然跳躍,你的情緒很糟糕啊!”陳問今看王帥的神色特別的、注意力集中,平時他卻一貫輕松。
“當然糟糕!有種苦心培養的東西被人毀壞,突然不認我這個主人了的糟糕體驗!”王帥抽了口煙,冷哼道:“很快我會讓坦克再接受教育,讓他明白,他需要的就是歡愉,至于替他解決生理需求的人是誰,根本就不重要!至于感情,投入到錯誤的人身上,就是自討苦吃!”
“親情和金錢雙重施壓?”陳問今并不看好坦克和那女的,因為弱點太多,根本就逃不過王帥的擺布。
“阿豹的女朋友和坦克的女朋友早就互相把對方的那點事情跟我倒完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公園站街的收入自己花的不多,每月定期被家里準時催促寄錢,身邊的老鄉、朋友也都是發了錢就留一小部分自用,剩下的寄回去。都認為父母養大他們很辛苦,理所當然要掙錢分擔家里壓力,要照養弟弟妹妹。”
“這本來沒毛病,只要別過度。”
“可惜,普遍情況都是過度。家里對她們的收入越依賴,生活越改善、需要改善的就越多,需要的錢也越多。她們越付出,也就越被迫付出更多,根本就不懂量力而行,責任適度的原則。她們這樣的,我都可以預言——十之八九掏心掏肺,沒替自己保留基本的考慮,未來兄弟姐妹里面過的最慘的是她們自己,那時候弟弟妹妹都有家庭了,誰也不可能不遺余力的反過來幫她們,沒有本錢的她們,只能任由無數次機會從眼前飛閃而過。”
陳問今無法反駁,因為未來他所了解的情況,的確有許多都是這樣。
原本理想的狀態是一個家里,大的有能力掙錢了,照養小的;第二輪應該是小的陸陸續續都出來工作了,小的合力幫大的解決了成家的事情,大的再積蓄存錢跟小的合力,逐個幫老二、老三……等等解決成家大事;這之后,第三輪應該是資源集中進行發展性配置,工作穩定的提供保障,發展得好就拿分紅,有條件的那個不論大還是小,負責挑頭創事業。這樣就是先富帶動了后富,再一起推動了共同更富。
奈何現實沒那么理想,有的連第二個環節都完成不了,往往是大的只能自己解決成家的事情,得不到小的合力相助,小的也沒這意識,掙錢少、也都花了沒多少留存,最后還得是大的解決了小的成家的大事,耗盡了最后的心力,也就到此為止,第二個環節都走不完整了。
至于第三個環節,實屬少見,能走完的,即使一時遇挫,假以時日,通常都能兄弟姐妹們一起過的好,這種團結的力量,本身就稀缺。
王帥預言十之八九長的、先付出的是悲劇收場,陳問今覺得毫無問題。
三個環節,以長的付出為開始,小反哺為續接力。小的越多,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的可能性就越大,尤其需要每一個被照養的小的都有反哺意識。
然而,事實上會想那么多的人少之又少,多是走一步算一步,更多的是大家都這樣那就應該這樣。缺乏有意識的規劃,那就全靠自然成長起來的每個兄弟姐妹都得擁有優良的品質。
陳問今對這件事情挺感觸的,因為記憶中的親友里,有幾個很好的長兄、大姐,都付出了許多,卻走不到最佳環節,因為她們的弟妹里,總有一兩個聰明人,會意識到不反哺大的,就是確定性最高的、只賺不賠的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