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唐軍出發當天,安南之南的占婆國,也要出兵夾擊安南了。
說起占婆,漢朝時原本也是中華領土,屬于日南郡。后來獨立為占婆國,引進婆羅門教,文化習俗完全天竺化,徹底脫離華夏文明圈。
安南還沒有分裂出中原時,占婆多次和中原王朝打仗。后來安南也分裂出去,占婆就又和安南打仗。
在安南眼里,占婆就是蠻夷。安南多次攻打占婆,占領了占婆三個城,還逼迫占婆國稱臣納貢。兩國早就成為世仇。
原本的歷史上,今年元軍應該征討占城,設立了占城行省。可是因為蝴蝶效應,日國被攻占,第二次征越提前,元軍竟然沒有征討占城。
歷史已經發生改變了。
此時的占婆國首都毗阇耶,集合了來自全國各地的七萬多大軍。
占婆王因陀羅跋摩六世,這個有這蝎尾般胡須的男人,正情緒激揚的對他的部下鼓舞士氣。
“濕婆神顯化于萬物,他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是。婆那加神廟的婆羅門告訴我,濕婆神將賜予我們智慧,勇氣,幸運…”
占婆國以婆羅門教(印度教)為國教,所以信奉濕婆,以及大自在天王(占婆版梵天)
因陀羅跋摩六世,舉著一根象牙制作鑲嵌寶石的“林伽”(不可說),似乎充滿了神靈賜予的力量:
“…北方那個信奉儒和佛的強鄰,百年來一直侮辱我們,侵略我們,他們蔑視無所不能的濕婆,無視至高無上的大自在天王,踐踏高貴的婆羅門…安南皇帝,就是大魔王!”
“勇敢的剎帝利,出征吧,復仇吧!北方的元軍,就是濕婆神派來幫助我們的戰士,他們在攻略安南的土地,讓囂張的安南人,變成女人那樣無力!”
“這是神靈賜予的良機!出征吧,復仇吧!奪回我們的土地,俘虜他們,讓他們成為卑賤的首陀羅!”
充當將領的剎帝利(貴族和武士),一起揚刀高喊:“與大自在天王同在!神佑!神佑!神佑!”
因陀羅跋摩六世很滿意占婆兵的士氣,他摘下金頭盔,對身邊一個中原人長相,商人打扮的年輕男子說道:“徐先生,你和安南有仇,真不隨本王,北上復仇么?”
他的漢話很生硬,但勉強能聽明白。
那年輕人搖頭笑道:“大王,我不會打仗,害怕殺人,還是留在貴國吧。”
占婆王哈哈大笑,要不是這年輕人送了他很多好處,他一定會譏諷對方懦弱。
“出發!復仇去!”占婆王不再勸徐姓年輕人同行,終于下達了出征令。
“轟隆隆……”占婆王的幾千象兵,以及僅有的三千騎兵先行,然后六萬多步兵轟隆隆開出王京毗阇耶城。
數萬城中百姓,一起恭敬的匍匐在地,給他們的國王送行。身穿金絲長袍,手持權杖的婆羅門大祭司,親自為出征的軍隊祈福。
占婆王出征前,用僅有的三千水師封鎖了兩國交接附近的海域,又在邊境嚴防死守,嚴密封鎖了出兵的消息。
安南水師盡喪,大軍全在與元軍對峙,竟然無暇關注占婆國的動靜。
這也不奇怪,占婆國一向被安南壓制,被打怕了。安南也沒把占婆國那幾萬兵馬放在眼里。
占婆王親率七萬大軍北上,國內只留了數千兵馬,還布置在西邊防止真臘國。導致整個東南地區極其空虛。
占婆和安南以橫山關為界,雖然橫山關一直掌握在占婆手里,但安南每次南下攻打占婆,幾乎都不會硬攻險要的橫山關,而是用水師直接攻擊占婆腹地。
可正因為橫山關掌握在占婆手里,所以這次占婆出兵,安南還蒙在鼓里。
橫山離毗阇耶很近,不過兩日路程。三月二十八,占婆王就到了橫山關。
之前派往安南的占婆商人回報,安南幾十萬大軍全部在洪安地區防御元軍,洪安以南幾乎無兵防守,極度空虛。
占婆王大喜,當即下令全軍出關,攻打兩百里外的天長府,狠狠的燒殺搶掠一番,最好攻入古禮城,將陳朝君臣全部殺了。
因陀羅跋摩六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關攻打安南之際,一支三萬人的巨大艦隊,正乘風破浪南下,逼向防守空虛的占婆國。
越中,快州城。
快州是重鎮,作為洪安防線最前沿,防守壓力最大,也最關鍵的地方,此時由陳日燏親自鎮守。
江北大敗后,陳日燏收集了陳國峻的殘兵,麾下禁軍達到十萬。他在白藤江上游輾轉過河后,就馬不停蹄來到快州坐鎮。
陳日燏總結江北大敗的教訓是,哪怕有兩倍兵力,也絕對不能和士氣正旺的元軍在平地正面決戰,多半會輸。
陳日燏的布置是,除了城中四萬兵馬,以及扼守關隘道路的兩萬兵馬,其余四萬人全部以營(五百人)為單位,攜帶大量毒箭和獸卡,散入快州兩側的叢林之中。
作為名將,陳日燏很清楚,洪安防線由于區域太大,根本無法真能防住元軍。哪怕有城池有叢林,也無法阻止十幾萬元軍南下了。
他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阻止元軍進入天長府。他只想遲滯元軍一個多月。拖到春稻成熟收割,拖到越中三百萬百姓能帶著糧食進入山林。
只要大越軍民帶著糧食進山,就算暫時把越中丟給元寇,也不是不行。等到元軍水土不服,士氣萎靡,再出山決戰。
據探馬消息,元軍已經在快州之北數十里外停留了幾天,可能為叢林所阻,或者不熟悉地形,元軍竟然并未繼續前進,而是暫時駐扎在叢林之外。
此時,西到洪州,東到安暹州,兩百里的區域內,已經布置了三十多萬大軍。城池和叢林沼澤連成一起,犬牙交錯。所有關隘道路也皆被重兵封鎖。
如此情勢,堅持到春稻收割當無問題。
可是不知為何,陳日燏這兩天總是心緒不寧,感覺漏掉了什么重要之極的事情。
陳日燏近來戎馬倥傯,一門心思全部在北面的元軍身上,無暇他顧。
他看著地圖,呆呆看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什么。
陳日燏抬起一張略顯憔悴滄桑的臉,聲音沙啞的問一個部將:“南邊和西邊,有什么消息沒有?”
南邊和西邊?那部將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殿下說的是占婆和哀牢?據說毫無動靜。這些蠻子被大越打怕了,該是不敢吧?”
“不敢?”陳日燏冷笑著站起來,英俊儒雅的臉變的陰沉如水,“平時他們是不敢。可是眼下…哼,沒有動靜,就是最大的動靜。”
另一個部將道:“殿下是不是過慮了?”大越一直壓得占婆和哀牢喘不過氣來,百年來幾乎都是大越出動出兵征討,早把他們打怕了。
陳日燏幽幽看著油燈下的一團黑影,那是離油燈最近,卻又偏偏是油燈照不到的地方。
燈下黑。
“占婆,哀牢,雖小國寡民,蠻夷也。之前為大越兵威懾服,臣服進貢。可如今大越自顧不暇,他們焉能不生出異心?倘若元寇派人聯絡,誘之以利,他們多半會趁火打劫。”
陳日燏說到這里,再次看向地圖,手指點向元軍的位置,又重重的敲了敲。
為何元軍幾天都不進軍?李洛顯然不是庸才,用兵也很果決,怎么可能白白浪費功夫,猶疑不前?
突然,陳日燏哈哈笑了起來,但笑容中滿是苦澀。部將們看在眼里,都是有些不解。
“元軍,是在等占婆出兵!”陳日燏雖笑,目中卻殊無笑意。“若是本帥所料不差,占婆和哀牢只怕已經出兵了。”
眾將神色大變,倘若真是如此,那越中危矣!
“胡式,你趕緊快馬通報洪州陳朝俊,讓他從洪州防區抽調三萬兵馬,由他親自統帥西去,準備抵抗牛吼蠻(哀牢)!”陳日燏也來不及驗證自己的想法了,直接下令。
“諾!”部將胡式飛快出帳而去。
陳日燏連呼親兵穿甲,喝道:“本帥要親率三萬步騎南下,先解決占婆軍!”
部將道:“殿下,倘若占婆出兵,必定傾巢而出,兵馬最少也有六七萬,這三萬兵馬…”
陳日燏道:“洪安防線兵馬不能抽調太多,哼,本帥三萬兵馬對付那個夷酋,夠了。等滅了占婆軍,本帥再回來。你們務必堅守城池半月以上!”
“陳信,你派人會古禮城,稟報太上皇,讓他做好防備!”
陳日燏說完,匆匆率領僅有的一萬騎兵,兩萬步兵南下。他自己親率一萬騎兵先行。
李洛選擇駐軍的所在,是一個叫福量城的小城。之所以駐軍在這里,一是離前線最近,二來也可以接受特察局送到的情報。
“陳日燏率軍南下了。”李洛對眾將說道,“這是有心想投效大元之人送來的消息。”
這消息當然是早就潛伏在城中的特務送來的。
“大將軍,陳日燏在緊要關頭為何南下?”也速迭兒很是不解。
李洛道:“本帥之前給占婆王送過一封信,請他北上夾擊安南。應該是占婆出兵了。”
他的確很不認真的以征南大將軍的名義給占婆王寫過這封信,但只是為了補漏洞,不讓元廷抓住自己的把柄而已,沒指望一封信就讓占婆國出兵。
占婆國能出兵,當然是特察局的功勞。這封信,就是洗清他“勾結宋軍”的嫌疑。
也速迭兒恍然大悟道:“難怪大將軍在這停留幾天,原來是等占婆出兵。既然陳日燏走了,那就趕緊進兵吧。”
最佳的進軍路線和戰略早就制定好,可李洛一直不下令攻擊,諸將都很不解,現在是明白了。
李洛搖頭,“陳日燏走時已經布置好防務,十天半月之內,我軍是突破不了的。就算能突破,傷亡也很大。再等等。”
也速迭兒等人不知道李洛還要等什么。但李洛接任征南大將軍以來,一直在打勝仗,沒吃過虧,似乎智珠在握的樣子,他們越來越信服,也不好追問。
李洛等什么?當然是等牛吼蠻也出兵。
牛吼蠻在得知占婆出兵的消息后,如果也出兵,那越軍必定更加雪山加霜,洪安防線就會再抽調幾萬兵馬。
如此一來,洪安防線最脆弱的時機就到了,那才是發動攻擊的時候。
十幾萬大軍要通過叢林和沼澤,還要攻下城池,不是簡單的。
由于越中兵力空虛,占婆軍出關之后猶入無人之境。志得意滿的因陀羅六世,一路燒殺搶掠,真是好不快意。
安南百姓萬萬想不到,還沒見到元軍,竟然先在占婆軍的手里遭殃了。
子系中山狼,得意便猖狂。壓抑很久的占婆軍,其兇殘程度此時比起蒙古軍隊完全不差半點,甚至,他們對待安南人的方式更讓人發指,帶著古老印度教詭異的邪毒手段。
短短兩日,慘死的安南百姓,就何止十萬。
崔秀寧如果知道占婆軍隊如此喪心病狂,一定會后悔策動占婆出兵。
這群奉行婆羅門教的軍隊,不光是殘忍,還有蒙古軍隊沒有的邪惡,不僅僅是殘忍就能概括的。
“打進天長府,滅了安南皇帝!”占婆王對麾下搶奪戰利品的將領說道,這個男人感覺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強大過。
可是占婆王僅僅得意了兩天,離天長府不到兩日的路程,就得到了一個令他驚愕的消息。
安南昭文王陳日燏,親率數萬大軍,已經向他撲過來。
怎么回事?陳日燏不是在抵御元軍嗎?怎么這么快就來對付自己?他不管元軍了?
占婆王聽到陳日燏親自率軍對付自己,頓時遲疑起來。
人的名,樹的影,占婆國誰不知道陳日燏?這可是安南第一名將啊。
陳日燏自從成年,就沒少讓占婆人吃虧,數次大敗占婆和牛吼蠻。
“陳日燏有多少兵馬?”占婆王不信陳日燏能抽調太多兵馬來對付自己,他不可能不顧慮元軍。
這次親自率兵火速來對付自己,估計打的是盡快解決自己,然后再回師抵御元軍的算盤。
“最多三四萬人,而且他身邊只有上萬騎兵,步軍還在后面百余里。”探馬回報。
占婆王頓時放心了不少,雖然陳日燏善于用兵,可自己有七萬多人,是他兩倍還多。這一仗,自己完全可以打。
“勇敢的獅子一樣的剎帝利,傳本王的命令,讓雄偉的大象出擊,全軍壓上!滅了那個叫陳日燏的男人!誰要是砍下他的人頭,就能得到和人頭一樣大小的黃金!”
占婆王喊道,他的刀一揚,刀上的一堆蒼蠅就‘嗡’的一聲飛散。可是他的動作稍停,蒼蠅們又爭先恐后的飛到他的刀上。
“神佑!神佑!神佑!”
占婆軍隊逞了兩天威風,個個士氣高昂,嗷嗷叫著擺列著并不整齊的隊伍,迎戰陳日燏。
與此同時,南下攔截占婆軍隊的陳日燏,也在路邊聽逃過來的一個書生哭訴。
“殿下啊,占婆兵殘忍邪毒,所作所為,令人發指啊!占婆兵所到之處,就是人間地獄…非人所為,更甚蒙韃……”
陳日燏聽到這書生的哭訴,怒發沖冠,喝道:“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罄南山之竹,難書其罪!”他猛然抽出一根箭,一折兩段的說道:“南夷安敢如此!吾不滅占婆,猶如此箭!”
陳日燏擲箭于地,下令道:“進兵!昔年武侯深入不毛平定蠻夷,今日蠻夷反入我境,焉能不滅之朝夕!”
部將勸導:“殿下息怒,眼下我軍只有一萬騎兵,而占婆怕是有七八萬人,末將以為,還是等步軍跟上后……”
陳日燏怒道:“爾懼焉?此時不戰,莫不教那南夷繼續戕害百姓,恥笑大越無人乎!吾有一萬精騎,何懼南夷!退下!”
“諾!”
陳日燏的一萬騎兵轟隆隆向南奔騰,怒火中燒之下,人人奮勇爭先,氣勢如龍般狂飆突進。
很快,兩軍就在利仁路建興城外相遇。
“我的神靈啊,安南騎兵,大魔王的騎兵來了!可是哪又怎么樣呢?剎帝利,你們的大象呢,給我沖上去,踐踏恐嚇大魔王的戰馬!”
“濕婆賜予我們運氣,大自在王(梵天)賜予我們勇氣。今天,占婆國的蓮花會盛開,而俘虜的首陀羅(賤民奴隸)會讓你們成為富裕的主人!”
占婆王因陀羅跋摩六世,再次舉起他那被蒼蠅青睞的華麗戰刀。
一千多頭戰象,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吼,翹著長長的鼻子,伸著長長的獠牙,頭上戴著長長的尖角(假角),在象兵們的駕馭下,踐踏著莊稼地,排著近兩里的橫陣,氣勢滔天的沖向越軍。
越軍的戰馬,雖然見慣了大象,可是看見如此之多的戰象沖鋒,仍然不安的打著響鼻。
陳日燏神色凝重,他現在只有一萬騎兵,兩萬步軍沒有跟上,正面對決根本無法抵擋一千多頭大象的沖擊。
戰象雖然速度不快,身體笨重,可皮糙肉厚,防御力很強,不好對付。
但是,陳日燏早有定策。他率大隊騎兵出現在占婆軍陣前,目的就是引誘占婆象軍沖鋒,先滅掉占婆的象軍。
就是這個戰場地形,也是他刻意選擇的。
越軍的后面,有一處凹槽地(橫截面鍋底地形),占婆的象軍一出擊,越軍騎兵就根據陳日燏的命令,引導象軍退向那處凹槽鍋底地形。
等到象兵駕馭大象沖過來,就面臨一面往下的斜坡,在重力的作用下,速度大增。
而越軍騎兵此時已經越過鍋底,沖上了對面的緩坡。
緊接著,一千多頭戰象也俯沖進鍋底,又面臨一面向上的緩坡。
這面緩坡并不陡,戰象肯定是能上去的。但要想保持速度,那絕不可能。于是,原本不可一世的象軍,就像遇到攔截的洪流,沖擊的速度猛然降了下來。最前面的戰象,沖到緩坡三分之一處,就變成了走。
跟著戰象沖過來的占婆步兵,被前面停滯的象軍堵住,也沖不起來了。
而此時的越軍,卻變成了居高臨下。
陳日燏拔出腰間的佩劍一指,越軍騎兵下馬,居高臨下的萬箭齊發,大象背上的象兵,頓時死傷一片,后面的步兵也紛紛中箭,戰象頓時驚慌起來。
陳日燏把握時機,長劍再一揚,越軍騎兵一起上馬舉起騎槍,以兩翼之式俯沖而下。在近百丈長的緩坡加速下,猶如奔騰而下的兩股洪流,勢不可擋。
占婆軍處在不利的地形,在越軍騎兵的沖擊下頓時大敗。象兵幾乎被斬殺殆盡,就是隨著戰象沖鋒的上萬步軍,也傷亡過半,只有數千人逃回。而占婆軍的戰象,幾乎丟個精光。
兩軍第一戰,速戰速決,就以占婆軍的大敗結束。
“我的神啊!”占婆王因陀羅跋摩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這男人還準備全軍出擊的,可想不到前軍這么快就敗了。
看到只有幾千步兵逃回,占婆王的語調,都帶上了哭腔。
“我的神啊,我的剎帝利啊,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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