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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758節 陋習惡俗,一體整肅

  南方民間械斗,也算是一個頑疾了。唐廷建政后,皇權下鄉,械斗少了不少,可并未根治。

  說到底,主要是灌溉資源之爭。可是除了爭水,還有其他很多原因都不可忽略。

  由于鄉村官吏大多是當地人,所以很多時候他們不得不向鄉民妥協,以求息事寧人,平安無事。這使得唐廷的一些政策,沒有很好的在基層落實。

  李洛和崔秀寧得到特察局源源不斷上奏的一系列情報,終于得出一個結論:必須要破除民間一些落后愚昧的陋習。

  鄉間暴力,很多都是這些東西引起的。

  民間落后愚昧陋習,其實是地方豪紳愚弄百姓故意誘導縱容而致。所以李洛和崔秀寧發現的規律是,田地兼并越嚴重的地方,陋習越嚴重。

  像裹腳、吃絕戶、、近親婚姻、瓦罐墳活葬、私刑、溺嬰、淫祀、童養媳、強制守寡、典妻、殉葬等種種陋習惡俗,有違人倫人道,與大唐教化背道而馳。

  除了這些較為普遍知名的陋習,全國各地還有很多鮮為人知的特色惡俗,聞之令人發指。

  傳統華夏地區還好些,像緬州(緬甸)等新收的州,還有“人尸養魚”、“人尸藏床”、紋面、長頸審美等風俗,令人匪夷所思。

  之前李洛和崔秀寧只針對溺嬰和裹腳下詔禁絕,效果也很好。可對于其他陋習,由于各地不盡相同,還沒有專門下詔整治。

  警部尚書商銑以欽差大臣赴嶺南,除了督辦械斗大案,還要整肅嶺南地方風俗。

  如今唐廷在南方的統治已穩,是時候借助這次南海郡械斗的機會,狠狠整治各地民間不正之風了。

  大唐國民,必須遵紀守法,文明開化,否則與蠻夷何益?甚至不如夷狄。起碼蒙古人倒是沒有太多陋習。雖然他們野蠻,卻不愚昧。

  這次,李洛沒有再出面,而是讓政事堂以朝令的形式,下令禁絕十多種陋習惡俗。天子,不能什么時候都沖在前面。

  政事堂的朝令能解決的,天子詔命就不再頻繁頒布。

  “陛下,戶部奏請朝廷撥款三百萬銀元,用于修建水渠水庫。工部的章程是,以一千銀元為立項,修建小水庫三千個,可大大緩解灌溉之急。這械斗成風之惡行,就可避免了。”

  光政殿內,林必舉上奏道。這兩年,唐廷為了興修水利,已經撥款六百多萬銀元,但還是不夠。

  “準奏。”唐主淡淡說道,“著工部會同財部審計司,立項督辦。三千水庫工程,事關大唐盛世,百姓福祉,務必要辦好。”

  “遵旨!”林必舉領命,“陛下,如今五廟除了海州和越州,其他州只是修建到郡縣,而鄉村多無廟社,不利于百姓祭祀,更不利于朝廷推廣大道教化。”

  “政事堂卓戶部統計之后,沒有廟社的鄉,共有八千二百八十六,倘若都修建五座道社,每座道社耗費三百銀元,則需要撥款二百四十余萬元。”林必舉繼續說道。

  “準奏,財部立項撥款,工部督辦。鄉村道社,事關大道教化,華夏人心,萬不可馬虎。”皇帝下令。

  這兩次“準奏”,五百多萬就花出去了。

  不過,大唐國庫現在還有七千多萬銀元,銀行還在源源不斷的鑄造新的銀元,根本不差錢。花唄!

  大唐五大道廟,最高等級是道宮,其次是道觀,再其次是道廟,最小的是道社。

  宮觀廟社四等,每個等級的規模標準都有規定。像修建在鄉村的道社,一般只有半畝大小,面積猶如一般民居,只是門楣高大,規格超然而已,造價不會超過三百銀元。

  按照李洛和崔秀寧的統一規劃,以鄉公所為中心,修建五座道社,戲臺,鄉學學堂等建筑,形成鄉中的文化、政治、經濟中心,發揮鄉村社區中心的作用。

  那么,鄉公所附近一定會形成新的街市,促進商業的發展。

  看似李洛花了很多錢,但哪怕從投資的角度,他也會賺回來的。

  “陛下。”楊漢明出列,“商銑出任欽差大臣赴嶺南,一為督辦大案,二為整肅惡俗。可全國各州,盡有惡俗陋習,豈獨嶺南獨有?”

  “臣奏請陛下,派朝中大臣為各州肅風觀察使,整肅民間陋習,移風易俗,敦促百姓遵紀守法。”

  李洛欣然點頭,“準奏。政事堂擬定人選,報朕過目。”

  “遵旨!”

  三天后,唐主下旨,敕命御史中丞李揚、刑部尚書萬榮等八人為“欽命肅風觀察大臣”,各賜王命旗牌,赴各地會同州牧整治陋習惡俗。

  轟轟烈烈,影響深遠的“大肅風”正式拉開了序幕!

  天下傳誦的圣天子,終于露出了嚴厲的一面。

  “牧臺官人,欽差大臣、廣桂二州肅風觀察使商銑警臺,已經快到了。這是欽差手本公文!”

  廣州牧治所南海郡城(原廣州城)州牧衙門內,州牧李交接到匯報和公文。

  “來人,令所有州衙官員,隨本官出城迎接欽差!”李交立刻放下公務站起來,拿著官帽就往外走。

  隨即,州丞和司馬等大小州官上百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州衙,往北城門而去。

  此時,欽差大臣的全副儀仗已經快到城門了。前面是整整四名鳴鑼開道的警士,后面則是欽差護衛一都,打著“欽命督查、肅風觀察”的對牌,以及直柄傘、黃麾等儀仗。

  在后面,就是龍鳳云紋華蓋車,里面端端正正坐著的一位頭戴梁冠,身穿紫袍的大員,當然就是欽差商銑。

  簇擁華蓋車的,是騎馬的警官,以及錄事等文吏。

  在后面,又是一都騎兵護衛,打著一桿大纛。最后,則是數十名樂隊。

  整個欽差儀仗隊伍,足有兩百人。

  “鐺鐺—”

  “欽差行臺駕到!官民回避——”

  與此同時,樂隊鑼鼓管弦齊鳴,令欽差行臺更加肅重威嚴。

  煊赫堂皇的欽差行臺剛到城門,廣州牧李交就帶著上百隨員和樂隊趕來迎接。

  周圍早就為了大量城中百姓,不遠不近的圍觀,面露驚訝之色。

  “天子派了欽差大官人,那必是為了械斗大案來的。”

  “可不是么?死了那么多人,陛下哪里會不管?這次很多人要倒霉了。”

  “是要狠狠管一管!我那可憐的外甥,這次也讓人打死了,這口氣咽不下去!”“這次必定不會善了,欽差大臣,那可是比州牧大官人還大的官兒啊。”

  事實上,明朝之前并沒有欽差大臣的稱謂,可問題是,這個稱謂太直白了,哪怕是第一次聽說,顧名思義,也知道是皇帝專門派出辦差的重臣。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駐足觀望。說起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欽差儀仗啊。

  鼓樂聲中,李交站在眾官之前,拱手大聲說道:“敢問,尊駕可是欽差大臣,廣州桂州肅風觀察使?本官廣州牧李交,請勘驗印信公文!”

  其實,李交早就看見了華蓋車上的老熟人商銑,但這一步不是多此一舉,而是接待新官或者上官的程序,不能省。

  一個玄甲紫罩的警官點頭道:“稍待!”

  隨即,警官下馬來到華蓋車下,稟報道:“啟稟欽差行臺,廣州牧李交,請求勘驗印信公文!”

  “準勘!”商銑肅然說道。

  “遵憲令!”警官立刻請出印信公文,雙手捧著來到李交面前。

  李交也從身邊文吏手中取出州牧大印,將大印翻起,印面對著那警官,露出“廣州牧衙”四個篆體大字。

  玄甲警官點點頭,表示已經認可李交廣州牧的身份,然后將欽差的印信公文交給李交,李交象征性的勘驗了一邊,再將原物遞還對方。

  之后,李交正正冠帶,肅然下拜,朗聲唱道:“下官廣州牧李交,參見欽差行臺,恭請陛下圣安!”

  他身后上百個官員也跟著一起下拜:“…參見欽差行臺,恭請陛下圣安!”

  “圣躬安!”商銑振衣肅容而起,雙手虛扶道:“李廣州請起,眾官請起!”

  “請欽差行臺入城視事!”李交讓開一邊,做出邀請入城的姿態,州牧衙官紛紛讓開,昭穆有序的排在兩邊。

  緊接著,欽差儀仗就大搖大擺的入城,一路鳴鑼開道,鐘鼓齊鳴。

  到了州衙門口,商銑才下了華蓋車,拱手對李交笑道:“本官奉旨前來,圣上已經有了交代,還請李廣州和諸位同仁,多多幫襯辦差啊。”

  李交等人連說“正是此理”。

  “欽帥遠道辛苦,這廣州夏天炎熱,驕陽似火,還請入衙歇息片刻。”李交說道。

  此時烈日當空,吳牛喘月,眾人穿戴整齊,皆是一身大汗。

  商銑道:“李廣州也辛苦了,請。”

  商銑進了氣派的州牧衙門,來到州牧的官廳,揮退所有下吏隨從,這才隨意下來。

  “師兄,老師可好?”李交親自給商銑倒了一杯解暑的廣州涼茶,一邊問道。

  “老師好得很,可老師不太高興。師弟啊,你這次怎么搞的,為何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這么大的案子?你是做情報的人,不該犯這個錯。”

  兩人其實都是崔秀寧第一批學生,只是李交學的是特情學,商銑學的是警務,只是因為商銑年紀大一歲,入門也早幾天,所以才是師兄。

  李交苦笑道:“小弟是大意了。小弟四月就去了瓊崖,親自布置搜捕潛伏到瓊崖的海宋奸細,抓了勾結海宋的黎人頭人,接著視察島上的軍港和防務。一直到五月底,小弟才回到南海城。”

  商銑皺眉,“你可是搞情報的,雖說你之前在瓊崖公干,可南海郡上萬人械斗,事情不可能事先毫無征兆,為何你就不知情?”

  李交搖頭,“知情。當時收到情報,說新會縣數鄉村民爭水,相互斗毆,越鬧越大,縣城警堂曾出動警士制止,還逮捕了幾個挑頭鬧事的村民。”

  “這夏季爭水斗毆,古已有之,本來不足為奇。小弟學的情報,于民事調解并不上心,終究沒有重視。等到大案爆發,要阻止也晚了。小弟趕回州衙時,這事情都過去了三天。”

  “我根據情報線索,派出警士抓捕挑事之人和暴徒,又發文給廣州節度使,調兵戡亂,一共抓了兩千七百余人,都關在軍營里面。這些人,都是打殺過人,參與打砸搶的。”

  抓了兩千七百人!

  商銑眉頭一皺,“截止今日,死了多少人?”

  李交不假思索的報出數字:“三百五十九人。其中有數十人,都是這些天傷重而死。”

  “其他傷者呢?”商銑又問。

  李交回答:“傷重的,都在廣州大醫堂診治,傷勢輕的,官府也管不了了。官府醫院也沒有那么多病床。”

  “三百多死者,每人都記載了傷口,姓名,致死原因,做成遇難者檔案,存放在州衙警堂。因為天氣炎熱,尸體腐爛很快,只能全部收斂封棺。準備集體安葬。”

  商銑點點頭,覺得李交雖然有責,但事后的善后處理,還是無可挑剔的。

  “上萬人械斗,死傷上千,他們的武器是甚么?難道是刀矛不成?”商銑又問。

  李交冷笑,“當初蒙元治下,嚴禁他們持有兵器,就算收藏一把刀,也是死罪。而我大唐并不禁百姓藏刀。刀槍長矛,民間日多。這次械斗,很多人就用的刀槍。不然,傷亡不會這么大。小弟打算上奏陛下,禁止百姓私用刀槍。”

  商銑搖頭,“你不要多事,陛下和老師都不會答應的。用老師的話說,凡事不要光講專業,還要講政治。這強民之策,是陛下和老師一直在做的,怎么能因噎廢食,學蒙元禁制刀槍呢?古往今來,除了蒙元,可沒有禁制民間刀槍的。”

  “謝師兄提醒,那我就不上奏了。可是,這民間私造兵器越來越多,治安隱患也越來越大。師兄可是學警務的,還是大唐警臺,難道就這么看著么?”

  商銑道:“強民之策,是大唐國策,一定要辦下去。可這民間私造兵器越來越多,終究是個禍患。嗯,此事先不著急。等辦好了陛下交代的差事,你我好好商議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再上奏陛下,為君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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