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暫時疏散流民?”崔秀寧問。
李洛搖頭:“不能。這冰天雪地數九寒天的,一旦疏散,離開流民營,他們都沒地方去。而且一旦遠離州城,分散各地,這糧食物資怎么運輸保障?”
崔秀寧嘆息,“不是冬天就好了,讓流民在大山里躲幾天就過去了。”
七八萬流民的目標太大了,現在又不能疏散。這么多流民,脫不合這種性格的人,不可能看不到。
李洛說道:“蒙元御史臺,是歷代最強勢的監察機構。宰相和六部長官的奏疏,必須要有御史臺連署。因為權勢太重,又被稱為中臺,與簡稱中堂的中書省,并稱堂臺。”
“御史臺官員只有蒙古貴族才能擔任。就連色目人,也沒有資格。這個脫不合的祖上,是鐵木真八十八功臣之一,根腳高貴,門第顯赫。”
“此人位居御史中丞,是御史臺二把手,位高權重。我們既無法抗衡他,也無法賄賂他。”
崔秀寧道:“他現在快到半島了,暗殺肯定是不行的,別說很難成功。就算成功,又是一件天大的事,元廷嚴查之下,我們很難過關。”
“情報顯示,此人沒有明顯弱點。但沒有明顯弱點,本身也可以利用。”
李洛道:“你的意思是,利用他的認真嚴苛?”
崔秀寧點頭:“如果他到了萊州,發現了一件大案呢?會不會停留下來調查?這一調查,起碼要好幾天。到時流民全部出海,他就是來了本州,也查不到什么了。”
李洛皺眉:“你是說在萊州制造一起大案,拖住脫不合的腳步?時間太緊了,如果要這么干,別動隊今天就必須要出發。”
崔秀寧也皺眉,“時間這么緊,我實在想不出穩妥的法子了。好在,有一個現成的目標,既不難下手,又能引起脫不合重視。”
“誰?”李洛問道。
崔秀寧從柜子里翻出資料看看,說道:“萊州最大的投下莊園,叫冢察莊園,是淄川王撒剌不花的。淄川王雖然不在這個莊園,但他有個兒子在。附近幾州的大貴族領地,我都有資料。”
李洛道:“干掉淄川王的兒子?一個王子被殺,當然不是小事,完全值得脫不合停留調查。可是,這王子是那么好殺的嗎?”
崔秀寧繼續翻著資料,道:“淄川王這個兒子,名叫術兀帖木兒,是萊州最大的地主奴隸主。此人極度癡迷薩滿,喜歡薩滿巫師。導致萊州薩滿橫行。其他,不詳。”
李洛道:“此人身邊,沒有我們的眼線嗎?”
崔秀寧搖頭:“沒有。不是什么人身邊,都要派眼線的。”
李洛苦笑:“那就無法知道情報細節,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動向,怎么動手?”
崔秀寧笑道:“雖然沒有眼線,不知道他的動向,但起碼知道他的住所。”
李洛無語了,“那有什么用?一個郡王的兒子,怎么能少得了護衛?還能硬攻他的府邸?等等,我覺得你不會這么蠢。”
崔秀寧道:“當然不可能這么干,我腦子又沒進水。可是,雖然我們不知道他的動向,但是老天爺知道啊。”
李洛頓時明白了,猛的一拍腦袋,“戰術策劃你的確比我強啊,我怎么沒想到老天呢。大雪啊!”
崔秀寧親昵的捏捏他耳朵,得意的說:“有大雪在,就能知道他的去向。別動隊員遠遠守在他府邸周圍,然后直接沿著雪地的腳印,一路跟上去,不就能知道他的去向?”
李洛笑了,“那萬一他躲在府邸不出來呢?”
崔秀寧道:“我分析過蒙古貴族的生活習慣,他們不怕冷,也討厭呆在屋子里,通俗的說,就是喜愛戶外活動,不是宅男宅女。這王子又是喜歡游樂的年輕人,我覺得他宅在家里一天不出門的概率很低。”
李洛一想,還真是這樣。就是身居大內九重禁宮的忽必烈,不也經常出宮打獵?高麗王后作為女子,也幾乎天天外出。
“他既然經常外出,警惕心就不會那么強。不可能帶太多護衛。我們派出三十人的別動隊,應該差不多了。”李洛點頭。
崔秀寧道:“時間上也來得及。因為脫不合不可能過萊州而不入,他起碼要在萊州巡查一天吧?”
李洛道:“按常理,脫不合的確要在萊州呆上一兩天。這一兩天時間,足夠動手了。還有,刺殺王子的事,就算不成功也沒關系,只要把聲勢鬧起來,哪怕那王子沒死,脫不合也會調查事情的始末,這樣就被案子拖住了。”
崔秀寧笑道:“對。這才是這個方案的可行之處。無論那王子有沒有死,只要刺殺案發生,脫不合就不可能不管。這一查,起碼好幾天。”
李洛道:“咱們就故意以反元義軍的名字,襲擊術兀帖木兒,再故意留下一些誤導性的線索,引導脫不合查下去,多浪費時間。”
崔秀寧點頭:“所以,這個方案的關鍵之處,不在于刺殺是否成功,而在于行動隊伍能全身而退,沒有人落在對方手里。”
李洛道:“既然刺殺不要求一定要成功,那么別動隊要做到安全撤離也容易多了。”
崔秀寧道:“大雪,會讓我們追尋術兀帖木兒的去向,但反過來,一旦撤離,大雪也會幫助對方追尋被動隊的去向。所以……”
李洛笑道:“所以別動隊一定要撤到海邊,坐船離開。”
崔秀寧把李洛喝過的茶杯端起來,自己喝了一口,“還有一點,我覺得,最好不要讓別動隊動手。”
李洛沉吟著說:“你怕萬一誰受傷被擒住,會招供出我們?也是。這是個很大的隱患。那,讓青牛山或蒼虺嶺派人動手?”
崔秀寧道:“最好讓蒼虺嶺的楊青雀派人動手。他們離萊州更近。而且他們只知道有個少主,但并不知道你的名字,更不知道你的身份。就算他們失敗被擒招供,也只能招供出義父。別動隊,只派出宗晝一人去指揮行動。”
李洛笑道:“對。就算招供出義父,他們也不知道義父住在州衙官邸,元廷也抓不到義父。宗晝嘛,是個硬骨頭,人又可靠,就算失手被擒,也不會供出我們。”
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得計劃已經差不多了。
兩人又完善了一些細節,定下了這個方案,接下來就策劃預備方案。
半個時辰后,李綢李織等人一起求見,說作業已經完成,她們已經制定出計劃草案。
這是五個學生一起苦思冥想、集思廣益搞出來的。
李洛和崔秀寧一看,都是樂了。
她們的計劃,代號叫做“萊州雪”。內容,幾乎和李洛和崔秀寧策劃的一樣,就是目標對象,也都選了萊州最大的蒙古貴族術兀帖木兒。只有兩點不同,一是要求刺殺必須成功,二是計劃由別動隊動手。
崔秀寧有些滿意,“你們五個能想到這些,已經不容易了。但要修改兩點。第一,刺殺不要求一定成功,只要制造出足夠大的轟動就行。萊州出現了反賊,還刺殺王子,這足夠脫不合留下來調查了。”
“第二,行動不能交給別動隊,別動隊只能讓宗晝這個隊長一個人去,原因你們應該能想得到。行動人員讓蒼虺嶺的楊青雀挑選,由宗晝指揮。”
“其他的,都沒問題,細節你們都考慮到了,非常好,再接再厲,立刻執行吧!”
五個學生領命道:“諾!”
從得到情報,到制定出可行性的方案,到下達執行指令,只用了一個多時辰。
又過了不到一個時辰,負責指揮行動的別動隊長宗晝,被李洛和崔秀寧面授機宜之后,就冒著大雪獨自騎馬出城,直往楊青雀所在的蒼虺嶺而去。
當天夜里,數十騎人馬從蒼虺嶺中出來,領頭的正是宗晝和楊青雀。
楊青雀竟然是親自出馬。
三十個手下,都是她親自精心挑選的,不但騎術和武力屬于精銳中的精銳,而且都很靠譜。
三十多騎沒有走官道,而是走小道,趁著夜色北上,一夜踏雪騎馬七十里,終于天亮時分進入萊州地界。
于此同時,萊州北岸的海港上,一艘大戰船也靠岸了,數百雄壯的蒙古騎兵,牽著馬依次下船,緊接著就是數十人的儀仗扈從。最后,一個身穿紫色官服,發辮灰白,面容堅毅的蒙古貴人,在親衛的簇擁下走下戰船。
“中丞大官人,已經到萊州了。是原地歇息一下,還是直接去州城?”一個隨行的官吏上前小心謹慎的請示道。
這中丞大官人,當然就是欽差大臣,奉旨巡查沿海州縣的御史中丞:脫不合。
“去萊州城。”脫不合的聲音鏗鏘有力,給人一種毋庸置疑的壓力。
“喳!”隨行的官吏領命,然后大聲喊道:“中丞大官人有令,即刻啟程去州城。”
五六百人的隊伍,剛剛上岸,就冒著大雪直趨幾十里外的萊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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