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顧?”李洛眉頭一皺,“看你的分析,你懷疑他和樸家滅門案有關?”
崔秀寧點頭:“你們議事時,三次談到海盜,兩次談到樸家,而這個張顧當時每次都流露出不自然,明顯與此事有關。”
李洛道:“為何我覺得他沒有反常表現?”
“你沒有受過這種訓練,看不出來正常。你別忘了,張顧還是海港村正。他管的村子正是海邊港口,上次海盜就是從那里上岸,然后滅了樸家。”崔秀寧很自信的說道。
李洛已經信了八分。
如果張顧真與海盜有勾結,那就絕對是個危險的隱患,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又勾結海盜上岸再干一票?
如果真那樣,說不定海盜下次的目標就是自己這個都寨。
崔秀寧繼續說:“還有摩西村正董格。此人表現也有點反常。你們議事時提到一次柳家,當時他的眼神閃出一絲得意。他應該早就投靠了柳家。還有王范,此人一直隱隱看董格臉色,可能也投靠了柳家。”
李洛二話不說,就開始檢查村正們送的禮盒,他找到寫有董格和王范名字的禮盒,打開一看,冷笑道:“警察你真厲害,應該被你說中了。”
因為,兩人的禮物一樣,都是紵布一匹,質地價格應該差不多,只不過顏色不同。
而其他人的禮物,有大銅錢,有高麗參,有首飾,有絲綢,高簡甚至大方的送了一個銀瓶。
這些禮物雖不相同,價值卻都在五貫以上,也都比董格和王范送的紵布貴。
這根本不是巧合。很明顯兩人在送禮上商量過,又不夠大方,說明沒太把李洛當回事。
應該就是有柳家做靠山,有恃無恐了。
崔秀寧撩了下耳邊秀發,“張顧,很可能會和海盜聯絡。董格和王范,可能會向柳家匯報我們的舉動。”
李洛問:“你打算怎么做?你已經有了章程吧?”
無論柳家還是海盜,如今對李洛來說都是龐然大物,一個不好,李洛就會被吞滅,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崔秀寧道:“我要安排幾個線人,盯住他們的動向。尤其是張顧,此人心機很重,也最危險。”
李洛點頭,“反正你管著錢,名義上又是都寨夫人,放開干就是了。”
崔秀寧道:“事不宜遲,我明天就出去安排。”
兩人又商量了很久,很快夜幕降臨,吃飯洗漱不提。
再也不用為生存發愁,也終于用上了廁紙。
真是…好開森啊。
當然,如果能好好洗個熱水澡,就更好了。
雖然現在不再缺柴燒,也有了新被褥,但因為正房堆滿了采購的糧食物資,兩人還是只能擠在廂房。
臨睡前,崔秀寧破天荒的允許李洛上炕睡覺。
好在這炕足夠大。
崔秀寧拿根長棍放在大炕中間,說:“這棍子就是楚河漢界,你就是將帥象衛。”
李洛失笑:“那你是車馬炮卒?”
“呸。”崔秀寧啐道,“我當然也是將帥象衛,不能過河。”
可是半夜,李洛沒有過河,崔秀寧反而過河了。
“媽媽…”
崔秀寧夢囈,兩個翻身胳膊就壓在李洛身上,睡息細細。
這么多天不洗澡,她頭發上有點汗味,又帶著特有的幽香,讓李洛的睡意頓時淡了。
早上李洛醒來時,發現崔秀寧早就起來了。
她正在“化妝”。
別人化妝都是求美,她化妝顯然是求丑。
面粉和著煙灰涂抹在臉上,原本白皙光潔的膚色變得蠟黃粗糙。炭筆畫過,秀逸的娥眉變得粗黑難看。
因為工具實在有限,她也只能化成這樣了。由于她底子太好,怎么看都仍然是相貌周正。
只是已經從驚艷變得普通平凡。
最后,她換上了一套白色紵布高麗“契瑪”,頭發扎成高麗辮髻,然后微微瞇著眼睛。
活脫脫一個高麗民家婦女。
“怎么樣?”崔秀寧問。
李洛點頭:“可以了。注意安全,不要走太遠。”
“好。”崔秀寧拿了一些銅錢就離開屋子。
李洛起床就開始寫方案,畫塢堡的圖紙,反復規劃修改。
一直到黃昏時分,在外一天的崔秀寧才一身寒氣的回家。
崔秀寧吃完李洛準備好的烤肉白粥,這才說起今天的成果。
“海港村的眼線已經搞定,我都交代清楚怎么做。那三個人都是海港邊的人家,他們會留意張顧的舉動。”
李洛奇道:“他們怎么這樣聽話?不會向他們的村正出賣你嗎?”
畢竟,她找的線人是歸張顧管轄的村民。
崔秀寧自信的一笑,“我自然有我一整套方法,說來話長就不說了。不過,倒是花了一貫多錢。”
李洛放心了,“錢不算什么,只要線人可靠。”
崔秀寧道:“我們要做大事,情報網絡一定要組建,不然遲早會吃大虧。”
“警察說到我心里了。不過情報工作太專業,這個我不行,就靠你來負責了。”
“呵呵,情報機構可是要害部門,你放心么?你不怕我有天出賣你?”
“警察,這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說是相依為命也不過分。如果連你都背棄我,說明什么?說明我缺乏個人魅力,沒有籠絡人心的本事,注定不能成大事。到時與其被別人干掉,還不如被你干掉。”
“開個玩笑,逃犯還認真起來了。不過你的話,還是讓我有點感動。”
“警察明天還要去嗎?”
“明天準備安插柳家的線人。”
“柳家是世族,家里不是私兵就是奴仆,怎么會輕易當我們的線人?”
“明天肯定搞不定,只是準備,先做對象調查。一周之內,柳家就會有我們的線人。我要知道任何柳家對我們不利的情報。”
“那就辛苦警察了。對了,你看看這大宅院的建筑方案如何。”
“整體很不錯,像個塢堡的樣子,你考慮的很周到。不過,圍墻太高,防備海盜五米足夠了。瞭望塔又低了,最少要十五米。還有這…”
臘月二十,崔秀寧再次化妝外出。下午,都烈和烏圖聯袂來訪,和李洛說起和村正強行招募中原流民充當鄉勇的事。
李洛讓他們配合,動員女真精壯應募,言明必不虧待鄉勇。只是,還要裝出不滿的樣子。
都烈烏涂放心而去。
臘月二十一上午開始,十一個村正陸續帶強行拉來的鄉勇來到李家小院。
等到中午時分,鄉勇全部到齊。點驗過后,共有漢人兩百二十五個,女真人五十二個,契丹人二十三個。合計剛好三百人。
可笑的是,連一個“高麗國族”都沒有。
高麗人的尿性可想而知。
這三百鄉亂糟糟圍在李家小院外面,無不是面露不滿,卻在各村正的壓制下敢怒不敢言。
看到穿著官服,挎著直刀的李洛出現,鄉勇們更不敢露出怒意。
自己等人都是中原人,流落到高麗難免被欺負。要是惡了這高麗都寨,只會更難過。
李洛見到鄉勇都是十七八歲到三十來歲的青壯,其中很多人都是身材高大,感到很滿意。
隨著鄉勇一起來的,還有十幾個工匠。都屬于民匠,也就是“賤人”,在高麗連良人都不算。
“草民孫三福拜見都寨大人!”
一個滿頭花白的枯瘦小老頭跪下說道,其他十幾個匠人一起跪倒,神情都很卑微。
按高麗之法,“賤人”哪怕見到再小的官,也要行跪拜禮。
“免禮。”李洛抬抬手。“孫三福,事情想必你也知曉。你可是主持修宅的匠長?”
“是。”孫三福恭敬的回答。
李洛給他一張圖道:“可能修建?”
孫三福看了看圖,目中閃過驚異之色,接著趕緊回道:“定讓大人滿意。只是這人手…”
這工程可不小,人手不夠還不知道修到什么時候。
李洛一指三百鄉勇,笑道:“孫三福,這三百鄉勇都是人手,你和十幾個徒弟只管調度分派就是了!”
“是。謝都寨大人。”孫三福松口了氣。有這三百壯勞力,他自信不用兩個月就能完工。
三百鄉勇一聽,心里頓時更加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