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趙家人有意見，該做的事情王蘭陵還是要做。
商人的用途是生產物資和財富的重新分配，而不是積累，王蘭陵一直在做的并不是賺錢，是分配。
王家和柳家都在王蘭陵的影響下分家了，從一個整體變成幾百個以夫妻為核心的個體。
這些人在分家的時候就分到了一些錢財和土地，是當下最基礎，也是最容易分散掉的資本。
資本并不是壞事情，每個人都有著生存和拼搏的資本。
“趙家人不肯支持我，那我就找肯支持我的人！”
尹無憂看到王蘭陵下定了決心要搞事情，迅速說道：“大人，現在黑水縣里已經沒有多少錢，我們每天又有那么多的支出，再借也借不到錢了。”
為了避免王蘭陵誤會，尹無憂補充道：“不是大人的問題，也不是別人不想借，是這黑水縣里的有錢人本來就不多，說句不好聽的話，黑水縣的人都加起來，都比不過郡城的一個大家大戶。”
王蘭陵點了點頭，“我明白這個事情，先生提醒的沒錯，你比我更清楚郡城里的事情，我原本也是不懂的，但是在婚禮之后看到趙家的資本，才意識到這里的貧富差距是多么的大。”
尹無憂對資本這個詞還是清楚的，書上說過這個詞，只是平時很少用到。
尹無憂說道：“大人打算接下來如何？”
王蘭陵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著手下人。
“你們有什么好辦法？不要總指望我，也努力想想。”
尹無憂等人迅速思考了起來，田遠方說道：“我想的話，現在司里已經沒有錢了，大人您那邊也拿不出更多的錢，接下來是不是再發一些借條？”
胡歸橋聽到后迅速說道：“百姓們對于大人發布的借條很信任，也有不少的人說起過想要買一些借條的事情。”
尹無憂覺得不妥，反駁道：“借條總歸是要還的，別人可以用借條來磨面買飯，但我們總不能指望借條來收糧食發工資吧？”
環衛司的人基本上都是領王蘭陵工資的，王蘭陵沒有給這些人發工資的錢，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出問題，光是依靠糧食根本不行。
胡歸橋迅速說道：“等到年底之前就可以，只要把這批牲畜賣掉，到時候自然就有錢。”
田遠方也主動的說道：“工資的事情可以晚一些，以前就都是年底發。”
朝廷的春餉是年后，大部分臨時工和長期雇員的工資一般都是年前發。
田遠方雖然是領春餉的人，此時卻是給那些拿月薪的人定了主意。
王蘭陵聽著幾人的說法，緩慢的說道：“工資應該按時給，嚴格的制度和準確無誤的福利待遇應該是一致的事情，這月的工資還是會準時發，這個不需要擔心。”
田遠方看著王蘭陵，說道：“大人！您現在手頭不富裕，這個我們都知道，怎么能讓您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呢？”
王蘭陵自己也有私房錢，沒有趙家人，他依舊是一個有錢人。
“大家都不容易，我管著你們，使喚著你們，除了讓你們知道大義之外，也要讓你們衣食無憂。工資不能拖延，不能解決溫飽問題，大義始終是虛的。”
尹無憂有了想法，“大人，目前黑水縣里要說還能有人手里能拿出錢的話，那就是縣令他們了。”
王蘭陵也沒有特別的好辦法，他確實是沒錢，但又不想放棄要做的事情。
考慮了幾秒鐘，王蘭陵就點頭說道：“我過去問問，不過感覺借不出多少錢來，說不定還會被分一杯羹。”
總歸是要看看的，這種事情不去試試也不知道結果。
尹無憂看到王蘭陵要去找人借錢，就猶豫了一下，遲疑的看著王蘭陵。
“大人，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王蘭陵看著尹無憂，“先生請講。”
尹無憂感覺自己的辦法有些不靠譜，但還是說了出來。
“大人您是有志之士，既然能夠看穿這眼下的局面，為何不去和姜大人說說，只要獲得姜大人的支持，這后面的事情如順水行舟，平步青云。”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尹無憂感覺王蘭陵并沒有和郡城那邊人合作的意思。
尹無憂感覺的沒有錯，王蘭陵確實是沒有和郡城那邊合作的意思。
“你可知道有個罪名叫做妖言惑眾？”王蘭陵看著尹無憂，“現在天下太平，四海之內的百姓皆是安居樂業，每天報紙上那么多喜報捷報你都沒看過嗎？”
尹無憂本來也覺得這個不好的，被王蘭陵這么一說，就辯解道：“大人，姜大人因為一些事情被圣上罰到了云水郡做官，您若是此時相助，到時候姜大人的到皇恩眷顧之時，我們自然也會有些功勞。”
王蘭陵不這么認為，被貶職了的官員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官復原職的，那些的頂替的人難道就心甘情愿將剛坐熱乎的位置讓出去？
姜新知的情況比這種情況更壞，他屬于家族企業里被排擠和失勢的人，在失勢之后身邊的人才就開始流逝，再加上皇帝先入為主的觀念，這個人今后被重新啟用的可能非常小。
不論怎么說，這個都是姜家人，王蘭陵不清楚這個人會不會官復原職，但他覺得自己若是再引起這個人的注意力，這人絕對會涉足黑水縣的業務。
一個姜家人闖進黑水縣這地方，對王蘭陵和縣令等人來說，絕對是非常難受的事情。
“因為我之前的事情，姜大人還有郡里的人都對我們這邊印象很不好，這事就算了，我們自己解決，我自有分寸。”
尹無憂和郡里那邊關系也不好，對巴結姜大人的事情雖然有想法，但這里終歸還是王蘭陵說的算。
“是，大人。”尹無憂答應了下來，姜大人那邊也有幕僚在，他們過去確實是不怎么好。
王蘭陵收拾了一下，去了縣衙。
縣衙門口站崗的人看到王蘭陵過來了，就主動的說道：“王司長，今天縣令大人沒有過來，不在衙門里。”
王蘭陵聽到后就去了縣令家里，東方衛正好是在家。
“蘭陵啊，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東方衛看到王蘭陵就高興，非常的高興。
王蘭陵點了點頭，“大人請說。”
東方衛擠出豪爽的微笑說道：“這里不是衙門，不用那么拘束，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你結婚也一些天了，家里還好吧？”
“好，很好。”王蘭陵覺得自己家里沒有什么問題，縣令什么時候說話怎么費勁了？
平常的東方衛可不會這么客氣。
“來來來，坐下說話。”東方衛招呼王蘭陵坐下，并對著過來的妻子說道：“去準備點酒菜，我和蘭陵好說說話。”
“好！”東方衛的妻子也微笑著離開了。
這肯定是不對勁，王蘭陵首先是想到了之前不給東方衛面子的事情，沒讓這人參與牧州的交易。
正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就見東方衛先開口了。
“蘭陵啊，說起喝酒的事情，你家里那個酒瓶子還在嗎？我聽說你把我家的醋瓶子拿回去裝酒喝，挺喜歡的。”
王蘭陵客氣的說道：“不在了，我家里有正經的酒壺，結婚之后別人家也送了幾套茶具酒具，我就留了一套，其余的都賣給了牧州商隊換了些牛羊駱駝。”
東方衛感慨的說道：“你現在有錢了啊，和以前確實是不一樣了，唉……”
他嘆了口氣，然而王蘭陵不接話。
大人為何嘆息？這話王蘭陵是不會說的，不是沒有眼力界，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五秒過去了……
氣氛越來越沉悶。
東方衛看到王蘭陵不說話，就再次嘆了口氣，“唉，蘭陵啊，這次我是有事情要求你了。”
“大人言重了。”王蘭陵并不想要答應，只覺得麻煩。
東方衛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放在王蘭陵這里也不是小問題。
東方衛直接說道：“那我就直說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想要找你借點錢。”
噗……咳咳……王蘭陵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
“大人，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找您也是為了借錢來的，我因為購置了這批牲畜的關系，大手大腳花錢惹怒了趙家那邊，我岳母帶人過來把嫁妝都給看管了起來，現在我想要做點事情都沒錢用。”
“我想大人您賣了那么多煤，生意正好，手里肯定是有些錢的，不知道為何會突然缺錢了起來？”
王蘭陵不愿意借錢給自己的領導，這種錢不好要回來，而且還很容易因為借了對方錢，成為對方的心頭刺。
借錢不還，把債主干掉，或者是巴不得債主出意外死掉的人，自古以來都不少。
東方衛聽到王蘭陵的解釋，臉上的表情也蒼老了許多。
“煤莊的生意一點都不好，就前幾天稍微能賣點東西，這破地方買煤的實在是太少了，那些人寧愿用雜亂費事的柴火，也不愿意用干凈省事的煤。”
王蘭陵贊同的附和道：“那些沒文化的人就是這樣。”
這廝把煤價炒的那么高，還有臉怨別人不肯買煤了？
王蘭陵頓了頓，又說道：“煤是剛需，那些人不愿意買煤，不肯買煤，我看是因為他們不夠努力，才用不起煤的。”
東方衛沒聽出王蘭陵的陰陽話，此時發愁的說道：“你主意多，快幫我想想，怎么才能把那些積壓的煤都賣掉，我現在退不掉這些東西，必須要盡快把虧空補上。”
王蘭陵疑惑的詢問道：“這有什么虧空的？煤就在那里，大人您也沒有借錢，何來虧空？”
東方衛又嘆了口氣，“這生意不好做啊，我還往里面砸了不少錢，現在咱們黑水縣里的煤賣不掉，上面人又一直往這里送煤，說是作為咱們縣里年前的花費。”
郡里人并沒有放棄黑水縣，在意識到經濟問題的嚴重性之后，也用了折價的方式來保障各地公務衙門的正常運轉。
煤是冬季的剛需用品，不愁賣不出去。
現在貨幣出現了問題，各地的情況都不一樣，所以采用的是符合當地特色的折價法來分配財政資金。
煤、糧、布匹、鹽，這些都可以代替貨幣，而且更具有穩定性，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如貨幣那么便捷。
各個地方都有各個地方的流通物品，在冬天寒冷的黑水縣這里就是煤了。
黑水縣的物價上漲，那么就使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來折算金錢。
經濟危機前的煤，經濟危機之后的煤，經濟危機時的煤，都是煤，都是剛需，只不過價格不同罷了。
至于有些人用不起煤，那只是微末的小節。
就算是王蘭陵，也意識到了上面人里不缺智慧和機警的人，一早就有了調解經濟和維穩的手段。
不管牧州的人怎么跳，總的來說這個帝國還是和平且繁榮著的。
只不過上面人的決策是好的，但下面人并不一定能領情。
東方衛就是自己把上級領導給的生路給斷了……
中央集團需要的是穩定，地方官員對于中央集團的意義就是維持穩定，至于經濟發展在這個時代并不需要。
一切都是為了維持穩定，上面人制定的各種補助和政令也是為了維持這個。
調集大量的煤礦給黑水縣衙，讓黑水縣衙按照往年的價格來預先售賣，就是為了這個，所以用的不是糧食和油鹽布匹等東西。
底層不缺糧食，就算是黑水縣沒有得到賑災糧食，這里也不缺糧食。
不是連年的大災，老百姓手里不會缺糧。
油鹽的需求不大，布匹則是具有流動性，而煤礦不僅是黑水縣本身就有的東西，運輸方便，還有就是具備了不易流動性，也不容易囤積。
煤是用來燒的！
東方衛的做法，已經是嚴重違規了，這比貪污更嚴重。
王蘭陵早就意識到東方衛是在做危險的事情，但是以前沒有意識到上面人對這個的重視，現在看來東方衛的事情已經不是小事情了。
這種事情王蘭陵不能參合了，這個世界不是和平世界，各地都有朝廷密探，他敢和東方衛一起作死，到時候真就是會被連累到，絕對不是開玩笑！
這問題不是王蘭陵解決沒有解決問題，他就算是讓縣令原價賣煤，也解決不了問題。
必須是要讓上面人認為他們可以保證沒有問題，那才是解決問題，不是他們覺得，是上面人的覺得。
怎么保證？
拿自己的前途和清白去下軍令狀，出了事他會負責，一切事情都和郡守州牧無關。
王蘭陵還是一個孩子，做不來這種事情。
“大人何不去找知事大人商量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