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蘭陵在家里住了幾天,處理了許多事情,也和兩個兒子一起玩耍睡覺吃飯,慢慢的熟悉了起來。
這天王蘭陵正在涼席上看著蹬腿眨眼睛傻笑啊啊啊的傻兒子時,阿奴走進來說道:“老爺,胡氏一家在外面求見。”
王蘭陵看向了阿奴,“哪個胡氏?”
阿奴說道:“胡忘鄉胡歸橋的母親胡氏,她帶著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在外面要見您。”
王蘭陵聽到是這個胡氏后,說道:“好,讓他們進來吧。”
在阿奴出去之后,很快胡氏就帶著兒子胡忘鄉、胡三途還有胡桑葚進來了。
胡歸橋不在這里,他去了山州。
“你們來了,半年不見,感覺都長高了不少。”王蘭陵笑了笑,和幾人打招呼。
胡氏迅速說道:“大人,之前歸橋的事情,是民婦的不對……”
王蘭陵無奈的說道:“沒有什么不對的,你想要讓自家孩子出人頭地,想要讓他當大官,這是正常的事情,歸橋在我手下做事,但也不是我的奴才,有發達的機會出去闖闖也是正常的事情。”
時間過去了那么久,王蘭陵看的也淡了許多。
胡氏連忙說道:“我家受到了大人恩惠居多,幾次三番沒有回報大人,前幾天知道大人回來的時候我心中甚是難安,也不敢來見大人,實在是有愧于大人的恩德。”
王蘭陵安慰道:“我也受到了縣令大人不少恩惠,但今日不同往日,有了發達的機會之后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王蘭陵搖了搖頭,看著胡氏說道:“其實我確實是有些生氣。”
“我生氣的并非是胡歸橋離開我手下這件事情,不僅是胡歸橋,也有赤東來的關系。”
“你們一家在郡城里的處境不好,受過多少苦難,你們自己是清楚地。”
“所以你們在受了苦之后,格外的重視出人頭地,光宗耀祖這件事情,我也能理解你們的想法,要讓曾經看不起你們,欺負你們的人刮目相看。”
“我呢,不反對這種事情,只是覺得有些失望。”
“比如我啊,若是有去郡城,去龍州當官的機會,你們覺得我會去嗎?”
王蘭陵坐在鋪著毯子的涼席上,旁邊的王仁貴正躺在一條絲綢毯子上像是小王八一樣蹬著腿腳,王蘭陵拿著小扇子給小仁貴扇了扇風,轉移小家伙的注意力,不讓他哭。
“我是不會去的,我從百姓中到了這個位置,明白一個人想要在以前那種環境下正常生活要面對什么,所以我會留下來給大多數人一個好的生活環境。”
“我也對以前的生活不滿意,所以我會改造它,也會帶著很多人一起做這個事情。”
“胡歸橋是在你的影響下長大的,他愿意追求高官利祿,那是他的事情,也有你的原因,我這里給不了高官利祿,也不會容許有人利用權勢為非作歹。”
“我也不是讓別人都給我當狗,很多人都覺得給我做事是當狗,自由自在的當官才是做人,但當官既然是為了利益,是為了享受人上人的感覺,便是不把其余人當人。”
“跟隨在我身邊的人,多是一些窮苦人家的人,也有一些因為利益關系與我合作,想走的就走吧,我也不會攔著。”
“算了,也不說什么大道理了,我的想法就是讓底層人過的好一些,為了當大官而離開我這里,是正確的選擇,沒有錯的地方,不過我不喜歡就是了。”
王蘭陵沒有說謊,他確實是不想去當什么大官。
黑水縣的麻煩只是黑水縣的麻煩,王蘭陵憑借目前的財力和聲望,去別的地方照樣可以活得很好。
胡忘鄉聽明白了王蘭陵的意思,慚愧的說道:“忘鄉一家辜負了大人的栽培和厚望,歸橋的事情我當初也是知道的,當時想著的是為他前途無量而高興,實在是對不起大人您!”
王蘭陵看向了金姬,“把孩子帶回他娘那里吧,小家伙挺乖的,今天沒有哭鬧。”
“是。”金姬輕聲的答應下來,彎腰將躺在鋪席上小仁貴抱了起來。
小仁貴對金姬要更親一些1,沒有哭鬧,而是很高興的啊啊啊著發出聲音。
四個月已經不小了,下次再回來的時候,應該就會走了吧。
在金姬把小孩子帶走之后,王蘭陵也站起來說道:“隨便坐吧,一般來說,像是這種情況應該是相見不如不見,你們一家現在就算是回到郡城或者是別處,也不比黑水縣差,所以,是歸橋那邊有什么事情了?”
胡家人和王蘭陵的關系,只要分開就沒關系了。
胡氏尷尬的說道:“歸橋沒有說什么,一直都說挺好的,但是和歸橋一起去的人前些時候都回來了,還有赤東來也回去了赤俠莊。”
胡忘鄉說道:“我娘是擔心歸橋他,四處找人打聽了一下,聽說是山州那邊的人因為歸橋是牧州人的關系,總是為難他。”
胡桑葚迅速說道:“那些和我哥一起去山州的人,回來之后對著我娘親罵我哥,說我哥是窩囊廢,軟骨頭,牧州狗。”
王蘭陵笑了笑,“這倒是稀奇事情。”
在看到胡氏等人的臉色不好了之后,王蘭陵微笑著說道:“我并不是幸災樂禍,是覺得歸橋他確實是穩重。”
“你們放心好了,歸橋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做事情小心謹慎,也知道適應環境,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不用為他擔心,若是牽掛的話,寫封信讓他安心在山州發展,不要牽掛家里人就是了,你們沒問題的話,對歸橋來說就是沒了后顧之憂。”
王蘭陵原本以為胡歸橋是霍光,沒想到竟然是金日磾。
胡氏見王蘭陵沒有生胡歸橋的氣,又給了解決的辦法,就松了口氣,“大人,不如讓我寫封信,讓他回來吧。”
王蘭陵搖了搖頭,“胡歸橋目前在我這里學不到什么東西了,我也沒有能耐把他送到官校或者大學里,所以還是在山州府更適合一些,你不是想要他出人頭地嗎?那就不要管了。”
胡氏唉聲說道:“牧州人在山州那邊,肯定是會遭罪,是我當初考慮不周,以為是和黑水縣這里差不多……”
差不多?差得遠了!
山州那邊對牧州人的態度,和黑水縣這邊可是完全不一樣。
黑水縣這里和牧州沒有什么血海深仇,而山州那邊和牧州那邊,才是真正的世代血仇。
王蘭陵看向了胡忘鄉,“你娘看起來是覺得牧州人不好,那你覺得身為牧州人是恥辱嗎?”
胡忘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這些年來,經常因為出身的問題被歧視,被刁難。
曾幾何時,也經常會想過,若是自己出身在普通家庭里,肯定會好很多吧。
看到沉默不語的胡忘鄉,王蘭陵說道:“其實說起來,我對你們家的幫助,主要是因為你,歸橋是之后順帶著的事情。”
“我現在有件事情想要讓你去做,應該是會影響到你的前途和下半輩子,可能今后一輩子都要過苦日子了,你愿意去做嗎?”
胡忘鄉毫不猶豫的雙手抱拳,認真的說道:“大人的大恩大德,忘鄉沒齒難忘,不管是什么事情,忘鄉必定義不容辭!”
王蘭陵點了點頭,“那你可愿意帶著必死的覺悟答應?”
胡忘鄉肯定的說道:“愿意!只愿大人善待我母親和弟妹,忘鄉絕對不會推辭!”
看到胡氏和胡桑葚要說話,王蘭陵伸手制止,繼續說道:“我要你做的事情也不是殺人放火的事情,很簡單的,我要你提前高中畢業,然后……”
王蘭陵停頓了一下,隨后認真的說道:“去牧州最艱苦的地方當一名開拓者,從零開始建立一座城市!”
胡氏一家都沒有想到王蘭陵會提出這種要求,她們可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和牧州人區別開,現在王蘭陵竟然讓前途無量的胡忘鄉回去牧州那個苦地方當開拓者?
“娘,我們要回牧州放羊嗎?”胡三途對牧州沒有壞印象,欺負他的是云水郡人,不是牧州人。
王蘭陵說道:“你們不用回去,繼續在黑水縣里生活就可以,三途也要好好學習。”
胡三途點了點頭,沉悶的答應了下來。
胡忘鄉遲疑了幾秒鐘,很快就說道:“我答應,既然歸橋去了山州,那么我確實是應該回去牧州看看,我所知道的牧州都是像三途那么大的時候的記憶,再加上我娘的描述,我想回去看看大人所了解的那個牧州。”
王蘭陵對牧州的印象并不壞,胡忘鄉感覺得到王蘭陵對牧州人的好感。
雖然從沒有想過要當一名開拓者,但是王蘭陵對他家的照顧實在是太大了。
沒有王蘭陵,他們一家人現在都在胡同巷里過苦日子,所以這個事情其實沒有拒絕的余地。
王蘭陵又看向了胡氏,“你覺得呢?去牧州當開拓者的話,多半這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胡氏的眼淚迅速流了下來,低著頭哭著說道:“兒子長大了,我管不了了,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開拓者,曾經是建功立業的美稱,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等同于是發配邊疆了。
忘鄉啊忘鄉,這下忘不了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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