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暫時還沒上去。
賈戌拉著張鴻先蹲在吸煙區角落里抽煙，順便詳細跟他講講現在啥情況。
林慕清雙手環抱冷眼旁觀，黑色大長腿還抖個不停。
很顯然，她很討厭吸煙，但現在畢竟是說正事，所以她也能理解。
不管這位大小姐多生氣，那邊張鴻倆人已經聊上了。
張鴻還覺得挺奇怪的，“賈哥，啥情況啊，之前不好好好的嘛。”
“唉，說的是啊，其實本來都好好的。”賈戌噴了口煙，賊郁悶，“本來我爺爺雖然得了腫瘤，但因為發現的早所以影響其實沒多大，就按時住院，然后一個小微創手術就解決的事情。我爺爺也挺聽話的，該吃藥吃藥，該吃飯吃飯，也配合治療。”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可能也是藥物反應的原因吧，我爺爺這幾天休息的不是很好，他說自己做夢夢到那什么‘來生’了，他說自己對不起人家，然后就開始不吃不喝，也不配合治療。我們著急啊！我爸來醫院只有還把我罵了一頓，要不是我媽攔著，鴻哥你怕是要去骨科探望我了。”
沒辦法，因為這幾天都是他在醫院值夜，那出了問題，可不倒霉的就是他嘛。
關鍵是老爸他們問原因，他也說不出來啊！
鬼知道自家爺爺只是晚上睡了一覺就開始這樣，他有啥招！
況且他爺爺本來就年過九十了，也有點兒老年癡呆，說話還漏風，他就更搞不懂了。
理所當然，已經十多年沒揍過他的老爹打算找找當初的感覺，幸好被他老媽跟叔叔姑姑們攔住了，這才沒讓他青春重現。
“到底怎么個情況？”張鴻還是沒搞明白，“你家老爺子這么搞的目的是什么？就不想活了唄？那這事兒肯定有原因的吧，畢竟他之前都挺配合的，沒道理現在忽然這樣吧。話說叫我來有什么用？”
賈戌彈掉煙灰，撓撓腦袋，“其實之前也有過一次這樣的，就幾個月前吧。然后我爺爺那些老戰友來看過他一次，跟他說找了個年輕人拍電視劇，我爺爺才改變的，現在只不過又變回去了。
這次本來我爸我叔他們也去找那幾位了，不過他們說讓你來看看我爺爺跟我爺爺講講電視劇的事情就行。”
張鴻咂么咂么嘴，站起身在垃圾桶頂上的煙灰缸里按滅煙頭：“那走吧，不了解情況就沒發言權，我先去看看你家老爺子什么情況再說。”
賈戌也站起身按滅煙頭，“行，那先上去看看再說。”
不再猶豫，等兩人身上煙味散的差不多了，三人就進住院部大樓坐電梯上了八樓。
來到特護病房外，早已經有好幾位穿著便裝的中年人等在這里了。
見三人來了，他們迎了上來。
為首那位頭發一絲不茍的男人沖張鴻伸出手：“你們終于來了。”
這人跟賈戌長得挺像，而且比其他人更像，那很明顯就是賈戌老爹了。
張鴻跟他握了握，笑道：“應該的，叔叔別這么見外，我跟賈哥都是朋友。”
“行，那我也不客氣叫你小鴻了。”賈父緊緊握著他的手，“一切都拜托你了。”
“我盡量吧，主要得先搞清楚老爺子什么情況。”張鴻問道，“那咱們先進去？”
“對對！先進去再說！”
一行七八個人留了三個在外面，剩下幾個都進了病房。
看的出來，賈家家境不錯。
這病房是個單人間，雖然不是什么VIP特護病房，但該有的都不缺，窗戶邊的墻根兒跟墻上掛著的電視下面都放著酸奶、果籃等禮品。
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正躺在床上打著吊瓶，病床旁的桌子上放著實時監控心電圖的儀器。
不過沒戴氧氣面罩是個好消息，說明老爺子現在狀態還行。
老爺子現在閉著眼睛，嘴巴半張，應該是在休息。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他半睜開眼睛看向來人。
當看到張鴻的時候，他瞬間睜大了雙眼，伸出手掙扎著就想起身。
張鴻幾個人趕忙三兩步湊過去扶著他好好躺著。
老爺子沒搭理別人，只是死死抓著張鴻的手，枯瘦手十分用力，甚至抓的張鴻有點兒疼。
他死死盯著張鴻，渾濁的眼睛里涌上霧氣，聲音從漏風的嘴里不甚清晰的傳了出來：“你是來接我走的嗎......你原諒我了嗎......”
張鴻覺得莫名其妙，他回頭看了賈戌他們一眼，發現他們也是滿頭霧水的樣子。
“我有話相對你說......”老爺子依舊抓著張鴻的手不放，哪怕他輕輕掙扎。
主要他也不敢用力掙扎。
“好好，您老有什么說盡管說，我都聽著。”沒辦法，這種時候就是要順著老人家。
老人家眼淚都下來了，他胸口急劇起伏，斷斷續續道：“來生.....來生啊......我對不起你......”
張鴻挑了挑眉，回頭輕聲問道：“你們把電視劇劇照給老爺子看啦？”
之前拍攝的時候，他時不時就會給陸奶奶他們發點兒劇照什么的。
難道是他們帶來給老爺子看了？
賈父表情沉穩：“沒有，英子姨說先別給老爺子看，我們就沒給看。”
張鴻點點頭表示了然。
賈戌說的沒錯，老爺子確實有點兒老年癡呆了，要不然怎么會把自己認成那個“來生哥”？
他右手被老人抓著，左手拍拍老人干癟的手背，“老爺子，我不是來生，您認錯人啦。不過您有什么事兒想說的也能說，我都聽著的。”
“不！你就是來生！來生啊......你還是不愿意原諒我嗎......”老爺子渾濁的眼淚繼續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賈戌他們怕老爺子情緒太激動，也不敢上來幫忙擦。
“不是，我......”張鴻說到一半，看到賈父給使得眼色，頓時改口，“行吧，我是來生，您有什么想跟我說的？”
“來生啊......”聽到他的話，老人家情緒平靜了不少，不過他還是沒放開張鴻的手。
接著他微微側頭看向旁邊站著的賈父他們幾個，“來生啊......當初你勸我多生幾個孩子，我都聽你的......
來，賈酉，叫來生叔叔......”
賈父臉上沒有絲毫波動，甚至還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生叔。”
他給了張鴻一個安慰的眼神，張鴻表示了然。
老爺子開心不少，他又看向賈戌：“我連孫子都有啦......賈戌，來叫爺爺......”
賈戌臉色漆黑如墨，墨到發綠。
這特么怎么叫得出口？
“這......”
“嗯？”
發出“嗯”的聲音的不是病床上的賈申老爺子，而是賈戌自己的親爹賈酉。
賈戌回過頭，看到的是老爹、二叔、小姑三人威脅的眼神。
嘆了口氣，他滿臉絕望，聲若蚊蠅：“爺爺......”
“嘿嘿”張鴻也樂了，他小聲道，“沒事兒，以后我喊你哥，你喊我爺爺，咱們各論各的。”
賈戌：“......”
本來他喊張鴻“鴻哥”就已經挺厚臉皮的了，現在......嘖。
而且還是當著長輩們的面兒。
他死的心都有了。
沒人管整個人都已經灰暗下去的賈戌，他們只想知道老爺子到底想說什么。
但老爺子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出去！你們都出去！”
老爺子情緒忽然又變得激動。
“好好好，我們出去，老爺子您千萬別激動！”賈酉給了張鴻一個眼神，張鴻表示明白。
爾后賈家人就陸續離開了，包括人生都灰暗了的賈戌，而且他們還貼心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病房里安靜了下來，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以及儀器的滴答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剛才還情緒激動的賈申老爺子忽然變得沉默。
沉默良久，他開口了。
“來生，我不該派你去斷后的。”
張鴻眉頭一挑。
這......跟陸英子奶奶他們說的不一樣啊。
難道不是這位老爺子要斷后，然后那位“來生哥”主動表示要代替他去斷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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