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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隔了世

  溫宴怔怔站了好一陣。

  油燈光照下,少女的皮膚瓷白瑩潤,大抵是剛剛沐浴的緣由,臉頰里透著淡淡的紅。

  顯得氣色很好。

  這樣的白里透紅,是季太醫給溫宴調養的結果。

  之前,霍以驍就覺得季太醫的方子在溫宴身上頗有效果。

  用下去的藥,都能有所收獲,太醫高興,霍太妃那兒也滿意。

  今兒的氣色,瞧著比前一陣越發好了。

  可是,霍以驍此刻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溫宴的眼睛上。

  小狐貍那雙笑盈盈算計人的眼睛,這會兒透著幾分迷茫,甚至,有些水霧。

  這是,要哭了?

  為什么?

  剛那句話,似乎也沒有哪兒不對。

  霍以驍吃不準,只能輕咳了一聲,道:“溫宴?”

  聞聲,溫宴回過神來。

  她沉沉看了霍以驍一眼,然后默不作聲的,去架子上取了茶罐,到桌邊坐下,動作麻利地泡茶。

  茶香迸發,清雅又溫潤。

  溫宴給霍以驍添了一盞。

  霍以驍端起來,輕輕吹了吹。

  他想,溫宴還是和剛才一樣的神情,她大概是想到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事兒吧。

  小狐貍的這張嘴,若是她不想說,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既如此,也就不問了,讓她先慢慢想。

  霍以驍抿了一口茶。

  溫宴支著腮幫子看他,突然就開了口:“我剛剛有些分不清,我沐浴完出來,你問我事兒,這對我來說,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夫妻之間,向來都是這樣……”

  霍以驍的一口熱茶,險些嗆到了嗓子里。

  溫宴卻是彎了彎唇角,笑著地看著他。

  沒有調侃,遠勝調侃。

  霍以驍無奈地放下茶盞,小狐貍就是小狐貍,還是這么不按常理出牌。

  好在,茶水沒有灑出來。

  霍以驍又抿了兩口,鎮定許多。

  溫宴自己也抿了口,讓氣氛越發平緩。

  她剛才的話,確實是實話。

  這樣的場景與對白,對她而言,類似得太多了。

  以至于,她在那一瞬,竟然分不清時光。

  可真正讓溫宴情緒糾結的,是她想起了上輩子她最后一次和霍以驍的對話,差不多如出一轍。

  那時候,因著公務,霍以驍定了翌日要出京一旬。

  溫宴沐浴后回到次間,霍以驍便問她茶葉。

  她泡了茶,兩人一面喝,她一面問他此行安排。

  霍以驍說得不多,但溫宴只要問了,都會得到答案。

  第二天,等她醒來的時候,霍以驍已經出發了。

  第五天,太醫告訴她,她已經有了身孕。

  溫宴喜悅極了。

  她想著等霍以驍回來,她就把喜事告訴他。

  可她沒有等到。

  不是霍以驍沒有回,而是溫宴閉了眼,她睡了長長的一覺,再醒來時,她在臨安城外的溫泉莊子里。

  十三年時光,隔了世。

  溫宴是遺憾的。

  那一晚,孩子已經在她的肚子里了,可她不知情,也就無法讓霍以驍知道,以至于,他沒有聽她說的機會了。

  于是,剛剛,溫宴有些弄混了今夕何夕。

  雖然只有一瞬,她看清眼前還是少年模樣的霍以驍時,就已經分辨清楚了,但還是讓她情緒起伏。

  前世,她沒病沒痛,一夜睡了過去。

  因而溫宴一直無法確定,她到底就是單純睡回了十三年前,還是十三年后的她已經死了。

  可哪怕是死了,溫宴也無法斷言,自己的死是陰謀,還是天生短命、陽壽到頭了。

  那個睡夢中,毫無痛苦,一切如常。

  巧是巧了點,但沒憑沒據,連猜都無從猜起。

  只是,剛剛這一瞬間,溫宴的心中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一直在沖擊著她的心神。

  上輩子的她,死了,被害死了。

  論其原因,大抵是沖著霍以驍去的,可下手的人,背后的主使,一時之間,無從猜起。

  分明,大仇得報,他們的仇人,已經是死的死、殘的殘。

  溫宴揉了揉眉心,先把這些事情按下。

  她得空閑時再多琢磨琢磨,再與霍以驍分析、商討。

  但肯定不是現在。

  現在她自己都沒有理出思緒來。

  溫宴暗暗吸了口氣,笑道:“驍爺怎么來了?”

  霍以驍抬頭看了眼趴在邊上的黑貓,道:“把黑檀兒送回來。”

  溫宴莞爾。

  黑檀兒哪里需要送?

  偌大的京城,它來去自如。

  見霍以驍和溫宴總算提及它了,黑檀兒嗚嚕嗚嚕地催溫宴。

  溫宴笑得直搖頭。

  確實要送。

  今兒若不送,黑檀兒能趴著霍以驍不放。

  “莊子上有匹黑馬,聽邢媽媽說,性子很野,驍爺還沒有完全馴服它,”溫宴道,“黑檀兒膽大,竟然看上了。”

  霍以驍挑了挑眉:“果然是膽子大。”

  那黑馬是徐其潤給他的。

  惠康伯府傳了這么多代,代代都是軍中將才,打過的仗多,認得的關外人也不少。

  其中一位,前陣子得了幾匹馬,想賣給識貨的人,就尋了惠康伯。

  惠康伯沒有收。

  平西侯府的通敵的案子,在最初時,連趙敘從關外運回京中的那十幾匹血統純正的寶馬都算在里頭了。

  徐其潤惜馬,其他馬兒都退了,唯那匹黑馬,他惋惜又惋惜。

  一旦馴好了,那黑馬絕對出眾。

  霍以驍聽說后去看了看,黑馬合他眼緣。

  惠康伯不敢收的馬,霍以驍是不怕。

  他連騅云都可以不換,一匹野馬而已,又有什么不行的。

  前回,他就看出來了,溫宴很喜歡騅云。

  可能是因為騅云會讓她想起那些親人吧。

  “脾氣大,性子烈,”霍以驍點評道,“黑檀兒想試試,得等我在的時候,若不然,沒人攔得住。”

  溫宴聽了,看向黑檀兒。

  黑檀兒有些失望。

  馬兒沒討到,霍以驍什么時候得空,也說不好。

  溫宴笑著替它說了:“驍爺近來總不得空。”

  “衙門里事情多。”霍以驍想了想,一面吃茶,一面把近日戶部衙門里的事情,和溫宴說了一些。

  溫宴沒有打斷霍以驍的話,只在恰當時給他添茶潤嗓子。

  她看著霍以驍,心里暗暗想,若說眼前的少年和十幾年后的霍以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在此處了。

  面對十幾年后的霍以驍,很多事情她得問,才能有答案。

  而現在的少年,他會更主動地說。

  他的心防沒有那么重,而他也顯然,習慣了與她相處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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