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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幫我分擔些

  年糕與配菜吃完,再喝好幾口湯。

  湯頭味道不重,腌菜的味兒占了大半,最后添進去的那勺豬油增加了層次,鮮極了的。

  一大碗入肚,驅散了寒意,讓原本只靠點心填補的空落落的胃舒服起來。

  溫宴彎著眼,與霍以驍道:“江南那兒,管這樣的叫‘落胃’。”

  說還不夠,她拿手指蘸著些茶盞里的涼茶,在桌上一筆一劃地寫。

  霍以驍笑了聲。

  若沒有看到字,他其實只能聽聲,不能識意。

  可這不妨礙他覺得有趣。

  他漱了口,慢悠悠地道:“大伯母說家鄉話的時候,我們也都聽不懂。

  我記得小的時候,常聽見她教大伯父說,教的都是最淺顯的,大伯父卻學得別扭,舌頭轉不過彎來。

  他學得最標準的就是‘暄仔’。”

  哪里只有霍懷定,明明是無論長輩、平輩,念得最準的都是“暄仔”。

  溫宴聽著也笑。

  眼前的光線突然暗了下。

  溫宴看了眼燈座,才發現是燈芯燒得差不多了。

  她起身要尋剪子撥燈芯。

  霍以驍道:“滅了就是了,去里間吧。”

  溫宴依言。

  這會兒確實不早了,總不能一直在次間里說話。

  五開間的正屋,東次間為日常起居之所,東稍間做了寢間,以雕花木板做了隔斷,只留了半邊飛罩,懸了簾子以作出入。

  寢間里的光線只來自于那對胳膊粗的龍鳳紅燭,映得家具物什都紅通通的。

  再往里去,耳室做了凈室,收拾得很是整齊。

  上輩子,成親幾年后,這凈室也重新修繕,弄了個小池,能引熱水入池,方便溫宴梳洗。

  沒辦法,一到冬天,她實在太畏寒了。

  而現如今,凈室還是原先的模樣。

  從馮老大人答應轉手,到工匠們開工收工,時間委實太短了,復雜的活兒都趕不及。

  竹篾里攏著桶熱水,溫宴兌了兌,梳洗妥當。

  回到寢間里,她看到霍以驍站在床邊,手里似是把玩著什么。

  霍以驍循聲看她,道:“對玉,皇上賞的,剛忘了給你了。”

  溫宴湊過去看。

  她的發髻都拆開了,長發披散在背上,隨著低頭,幾縷落到了身前,也落到了霍以驍的手上。

  “你慢慢看。”霍以驍把玉佩都塞溫宴手里,抬步去了凈室。

  溫宴看了眼霍以驍的背影,又看向手心。

  環狀的玉佩一分為二,拼起來嚴絲合縫。

  只紅燭光下,玉質好壞也就看個大概,但觸感不受影響,溫潤,帶著霍以驍掌心的溫度。

  “我改天打一對新絡子。”溫宴朝凈室里抬聲。

  霍以驍隔著簾子應了一聲。

  絡子得比著身高來打。

  上一回,溫宴打的那批絡子,是成安躲懶交代給她的,溫宴打得挺認真,就是長度上不怎么講究。

  當然,也是因為那時候,皇子們也好,他也罷,個頭都差不多。

  算起來,也差不多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霍以驍長高了不少,那條絡子,早就不合適用了。

  待霍以驍出凈室,見溫宴迎上來,以為她是要比劃下絡子長短,剛站直身子,就聽溫宴說了句“伸手”。

  “伸什么手?”問歸問,霍以驍依舊伸了手出去。

  溫宴的雙手覆住了他的手,手背與手心,來回緊緊抹了好幾下:“香膏挖多了,驍爺幫我分擔些。”

  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一點兒沒停。

  霍以驍嘖了聲,滑不溜秋的。

  偏小狐貍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好似這種“分擔”的活兒,他在她的夢里沒少干。

  “差不多就行了。”霍以驍道。

  溫宴抬眼睨他:“怎么的?還想著躲?不是你自己閃開,就是把我腦袋推開。”

  霍以驍:“……”

  聽聽,像話嗎?

  跟小狐貍先前似的,不打一聲招呼往人身上撲,但凡是個身手敏捷的,都會躲開。

  現在還想不想躲……

  躲開了被她追著問“是不是爺們”嗎?

  指關節輕扣了下溫宴的額頭,霍以驍道:“腦袋推了。”

  溫宴一愣,然后撲哧笑出了聲。

  她脫了鞋,翻身鉆進了被窩里。

  反正這床就這么大,她占好地盤,霍以驍要閃就得睡地磚了。

  她是不可能挪的,湯婆子捂了的被子,暖洋洋的。

  不過,再暖和,也比不了身邊的大活人。

  睡夢之中,溫宴覺得冷,直往暖和處靠。

  霍以驍覺淺,邊上的人一動,他也就醒了。

  外頭似是起了大風,呼呼作響,霍以驍聽了一陣,心想,大抵是下雪了。

  而角落里的炭盆,燒了大半夜,到現在也是后繼乏力,難怪溫宴會冷。

  他伸手理了理被子,想掖得更嚴實些。

  頭一回做這事兒,顯然是不夠熟練,饒是小心翼翼,迷迷糊糊的溫宴也還是醒了一下。

  “什么時辰了?”她問,“外頭怎的這么吵……”

  霍以驍道:“沒到五更,起風了,許是得下雪。”

  溫宴喃道:“怪不得。”

  “晚上沒瞧見黑檀兒。”霍以驍又道。

  “不用管它,”溫宴的聲音輕得跟哈氣似的,“它精著呢,早就躲歲娘或者黃嬤嬤那兒去了……”

  后半截話,口齒都不甚清晰,可見是困得緊。

  她調了調姿勢,選了個最舒服的位子,緊緊扒著霍以驍,又睡著了。

  霍以驍僵著身子沒有動。

  溫宴的習以為常,在他這兒卻都是第一回。

  第一回分擔香膏,第一回相擁而眠……

  那個夢里的八年,是他與溫宴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霍以驍深吸了一口氣,說不燥是不可能的,年輕人本就氣盛。

  再睡一覺吧。

  待天亮后,還等進宮問安,都得打起精神來。

  屋外的風似是越來越大了,溫宴怕吵,腦袋都快蒙到了被窩里,霍以驍攬著她閉上了眼。

  再醒過來時,窗外透進來的光比平日亮了些。

  溫宴揉著眼睛,道:“睡遲了?”

  “積雪映著亮些罷了,”霍以驍道,“沒有那么遲。”

  或者說,還有些早,足夠再躺一會兒。

  兩人誰都不想起。

  因而,也還不知道,半夜里的一場雪,洋洋灑灑的,后院里的幾株梅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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