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房里,準備了午飯。
歲娘提著食盒進來,屋子里的這個話題也就暫且停下了。
昨兒才回京,一路風塵仆仆的,這幾天也吃不下大魚大肉,何況,這會兒其實也過了時辰了,因此,菜色十分清淡。
兩人一塊用了。
等擱下筷子、漱了口,霍以驍道:“一時沒有思緒,那就緩一緩。”
溫宴莞爾。
她也是這么想的。
人的思緒就是這么奇怪。
很多時候,摸黑前行,看不見方向,就是原地打轉,甚至一不小心直接進了死胡同。
往里頭一站,東想西想的,不覺矛盾,反而是樣樣有理。
結果,全是想偏了。
越急,越擰巴著,越容易偏。
得放下來,讓腦海放空,暫緩幾天,再去回顧時,十之八九,就會有新的體會了。
要是運氣來了,真真是靈光一閃,豁然開朗。ωωω.九九九)xs(
他們先前也是如此。
借著前世的那些經驗與“先知”,重新摸索出未知來,磕絆少了,卻也不是沒有迷惑的時候。
可大抵是真的占了運氣,就會有那么一道光透過那沉沉的黑,讓他們得了個方向。
“我得去找黑檀兒,”溫宴笑著道,“上一次,要不是它撕了那扇骨出來,我們還得費不少力氣呢。它是福星,這一回,指不定也能幫上忙。”
溫宴事后想過,當時他們已經隱隱約約摸到了一點邊,即便黑檀兒沒有撕出扇骨來,最后也會得到答案。
因為線已經埋下了,把所有的線頭理出來,便清楚了。
是黑檀兒讓他們走了捷徑。
扇骨的出現,跟把刀子似是,一下子劈開了那些打了結又不甚重要的線,把其中最要緊的那一根直接拽了出來。
讓他們沒有錯過時機,借著那天時地利人和,“發脾氣”離開了京城,神不知鬼不覺的,愣是誰都沒有猜到他們的舉動。
而且,攔下船只是在歸德府,宋秩與霍懷定有交情,才能讓他們辦事“無狀”。
若他們理得慢幾天,船只已經過了歸德府,到了其他衙門,霍以驍那無法無天、紈绔行徑,只怕行不得了。
霍以驍聽了,道:“它現在躲著你。”
溫宴支著腮幫子笑:“肯定離得不遠,不曉得在那個角落窩著呢,它躲我,我這不是一個勁兒說好話、夸它哄它嗎?”
霍以驍挑眉,剛要說什么,忽然間就不說了。
溫宴一時不解,眨著眼睛看他。
霍以驍沒有解釋,就這么起身往外走,撩起簾子時,留下一句“去衙門了”。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留給溫宴任何的反應時間,就這么一瞬的工夫,人已經沒影了。
以溫宴多年與霍以驍相處的經驗,她知道他生氣了。
前一刻還好好的,忽然之間就來了脾氣。
還氣得挺厲害的。
為何?
溫宴給自己添了盞茶,送到唇邊,抿了抿,倏地領會過來,手一抖,笑得茶倒翻了。
茶水不止濕了唇,還沾濕了衣擺。
溫宴一面擦,一面笑。
怪她,心不在焉的。
上輩子,她故意氣霍以驍的時候,就說過類似的話。
今兒倒不是存心的,無心之失,把人氣跑了。
怎么辦呢?
還不得哄著。
就是得等一下,這會兒去哄,越發坐實了她的話了。
一個勁兒說好話,又是夸又是哄的。
她說的是貓,落霍以驍耳朵里,跟說他一個樣兒。
能不給氣跑了嘛。
溫宴笑了好一陣。
她哄霍以驍的經驗豐富,倒也不慌。
反正哄一個也是哄,哄兩個也是哄,先把那只小黑貓哄好了,再去哄大老虎吧。
知道黑檀兒不喜歡她身上白玉團的氣味,溫宴先換了身衣裳,這才找起了貓兒。
貓兒想躲人時,輕易尋不到,尤其是渾身漆黑的黑檀兒,往床下一躲,融入其中,極其完美。
好在此時是中午,能省不少力氣。
溫宴也熟悉黑檀兒,幾個點兒一找,就見無處可躲的黑貓飛快地鉆出來,一個高跳就從窗戶翻了出去,又跑了。
這一點,和霍以驍也是一個樣。
溫宴最后在小池塘旁逮到了黑檀兒。
或者說,黑檀兒也沒有繼續躲了,就趴在那兒看大紅鯉魚。
溫宴在它邊上蹲下,一面順毛一面問,帶回來的小魚干好不好吃,等下要不要去燕子胡同喝魚湯,才回京、要不要找找先前的那些小跟班們。
黑檀兒沒動,眼睛就盯著大紅鯉魚,任由溫宴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兩只耳朵才晃了下。
可可愛愛。
溫宴捏它的耳朵尖。
黑檀兒當即跳起來,一爪子拍在溫宴手上。
它的指甲長出來了些,但還短,又收著,一爪子下來,只淺淺的紅印子,不說破皮了,根本連痛都不痛。
溫宴樂了。
這點也像得很。
黑檀兒還是好說話的,被溫宴念了一會兒,也就消氣了。
當然,主要是溫宴換了衣裳,那股它不喜歡的味道聞不到了。
溫宴把黑檀兒抱起來,道:“走了走了,我們去燕子胡同,去見見祖母。”
當然,也是有疑惑向桂老夫人請教。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老夫人雖然有偏執的地方,但吃的鹽多了,眼光狠辣。
他們祖孫,孺慕疼愛可能沒有多少,可同心協力,那真是太順手了。
另一廂,霍以驍已經到了兵部衙門。
袁疾見霍以驍沉著臉進來,本就沒有緩過來的精神一下子又繃住了。
霍以驍沒有繼續嚇他,自顧自坐下,翻著文書。
他沒有看進去多少。
溫宴那兩句話,在腦海里翻來覆去,頗有繞梁三日的架勢。
霍以驍按了按眉心,干脆換了一本看。
這些文書放在桌案上,他就是隨手抽了一本,沒想到,翻了沒幾頁,就是一封軍令狀。
格式規正、內容嚴肅、正兒八經的軍令狀。
霍以驍:“……”
這么一比,小狐貍當初寫的那叫什么東西。
是了,那時候,他就知道了,溫宴那態度,就是在逗貓。
他就是那只大一號的貓。
惹惱了,就開始哄。
他倒要聽聽,這回,小狐貍打算說些什么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