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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功勞

  南城門口,進出城的百姓絡繹不絕。

  唐云翳的馬車就在其中。

  車衣半新不舊,收拾得整潔,拉車的馬兒是一匹馱馬。

  馬身刷過了,看著還算干凈,但比不得勛貴人家養出來的,這馱馬有些瘦弱,還有些老態。

  京城之中,稍微有點兒家底的,家中車馬就是如此了。

  此時,混在出門的人流之中,這馬車半點兒不打眼,極其質樸。

  黑檀兒蹲在不遠處的茶攤邊上。

  看這模樣,唐云翳是要出城了。

  這個當口上,它若回大豐胡同找溫宴,再尋來城門處,只怕連人帶車都不知道去往何處了。

  沒有辦法,黑檀兒只能歇了回去報信的念頭,專心致志地盯梢。

  城門口的人雖多,卻也有條不紊。

  官兵依著慣例做著檢查,再放人與車進出。

  當然,只查人,誰也不會去關心一只踱步的貓。

  黑檀兒瞧準機會,跑出了城,等唐云翳的馬車從身邊過時,它一下子跳到了馬車的后架上。

  此處狹小,換個胖些的貓兒大抵是站不穩了。

  也就是黑檀兒矯健,很快便穩穩當當地停住了。

  在這兒待著,車里的唐云翳,前頭的車把式,都不可能看到它的存在。

  至于車停下來了,它往車架底下一鉆,越發不會被發現了。

  只是不知道,唐云翳到底要去哪里,這一趟要行幾日。

  黑檀兒根本不擔心自己會走丟,哪怕是天南海北,它都能回到京城來。

  它就是擔心溫宴。

  溫宴要是幾天沒找到它,可能會著急,弄不好還要哭鼻子。

  別看她成親嫁人了,該哭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哭?

  這也就算了。

  黑檀兒最煩心的是,它不知道有多少天喝不上烏嬤嬤給它準備的魚湯了。

  小魚干也是。

  最后不曉得便宜了哪只不正經的貓。

  早知道就不答應溫宴去沈家盯著了,報酬就只有那么幾條魚,虧大了!

  虧歸虧,黑檀兒也沒有半路跳下馬車,它蜷縮著身體,趴在窄窄的車架上。

  馬車有點顛簸,搖搖晃晃的,黑檀兒打了個哈欠。

  那匹老馬果然是不行了。

  比烏云和騅云差遠了。

  這話若是叫溫宴聽見了,怕是要大笑一通了。

  烏云與騅云,都是西域血統,是上好的騎乘馬,而拉車的這匹是馱馬,品種本就不同,根本不能這么比。

  此時此時,溫宴還不清楚黑檀兒出了城,她去了霍家宅子。

  霍大夫人正在準備雞肉茸,打算晚些做湯吃。

  溫宴被丫鬟引著去見她,一直引到了小廚房里。

  霍大夫人笑盈盈與廚娘說著話。

  溫宴一進去,也笑了。

  不得不說,兩輩子并一塊,登門拜見長輩,被直接引到廚房里見人,還是頭一回。

  怪新鮮的。

  霍大夫人拉著溫宴的手,道:“前回說跟我學嶺南菜,現在還學嗎?”

  “學的。”溫宴笑著應。

  霍大夫人教得很是仔細,怎么選料,怎么剁茸,雞肉茸的湯好在哪兒,一一說明。

  “總勞煩燕子胡同給以暄做點心,我琢磨著,也做幾樣好吃的送去,”霍大夫人道,“這湯不寒不燥,很鮮,調味清淡些,正好合你祖母的口味,給她老人家嘗嘗。”

  溫宴笑著道謝。

  待處理完了吃食,霍大夫人拉著她回到自個兒的屋子里,絮絮叨叨與她說家常話。

  她看得出來,霍大夫人的心情極好。

  提起霍懷定,她頗為牽掛,北境路遙,事兒又要緊,一走少不得一兩月,好在是開了春,北境不至于大雪封境。

  再說霍以暄,她就這么一個兒子,皮是皮了些,經常沒個正形兒,但念書上靠得住,就是不曉得殿試能不能得了好名次,對母親來說,倒也不圖著他一次就考上,考不上也沒有關系,三年后再來。可這話吧,私底下嘮叨兩句,不好去兒子跟前說,她有心寬慰,說多了又怕滅自家威風。

  說著說著,自然也說起了霍以驍。

  “抱回來的時候就三個月大,”霍大夫人比劃了一下,“差不多這么長,四叔抱回來的,我們妯娌一看,比起以暄、以呈他們三月齡的時候,瘦小一些。

  那時候我想著,也難怪。

  四弟妹難產走的,孩子沒吃過一口奶,四叔辦了后事、又帶著個剛出身的孩子,哪里能帶得穩當?

  四叔自己都瘦得一臉病容,何況孩子呢。

  后來才曉得,不是四弟妹……

  可那位聽說也是難產沒的,以驍生下來的遭遇沒有什么變化。

  當時我也想親自帶他,偏以暄也就兩歲多,你看他現在還是個皮猴,小時候更加累人,有奶娘、嬤嬤們幫著,我都險些被他累倒了,實在顧不上再養一個。”

  霍大夫人說著說著,就嘆了一口氣。

  并不是她推托,當時的確如此。

  若就晨昏看一眼,平時只叫奶娘嬤嬤們管著,那怎么能叫是她帶大的呢?

  真要帶著要養著,那得時時刻刻上心,跟她養霍以暄一樣,就擱在眼皮子底下。

  霍大夫人有心無力。

  同時,金老太太那兒提出來,想養曾孫兒。

  老太太身體硬朗,只因孫媳婦難產去世,頗為難受,而霍懷任回京后又一直病著,請了好幾位大夫、甚至是御醫,都說狀況很不樂觀。

  為了讓金老太太能打起精神來,有事兒做,而不是郁郁著,家中就應了老太太的要求,把霍以驍交給她撫養。

  “以驍小時候,總跟在以暄他們后頭,”霍大夫人道,“等后來進宮去了,那些傳言一多,就有了隔閡。

  前幾年,除了以暄,他和以呈、以諳都不親了。

  勸又不好勸,只能心里著急。

  也就是從臨安回來之后,以驍他們關系慢慢好起來了,老爺也說,以驍的脾氣也變了些。

  這都是你的功勞。”

  溫宴眨了眨眼睛。

  她沒有推,因為確實如此。

  她在臨安見到了霍以驍,她拉著霍以驍上了一條船,而不是和前世一樣,讓他繼續在皇城之中,孤獨地走過五年。

  那五年的境遇,讓他越發偏激、陰鷙。

  他不止是失去了霍以暄這個大哥,他失去了騅云,而“得到”的,都是笑話與罵名。

  那是霍太妃最大最深的遺憾。

  “我很高興能幫上他,同時,也是他在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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