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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忘年

  京城,酒樂皆停。

  夜幕緩緩落下,各處卻沒有往日熱鬧,顯得安靜許多。

  韓誼手里拿著個盤,繞到客棧后的小巷里,放在地上,然后學了幾聲貓叫。

  暗處,有兩個小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來,聞著魚湯香氣,圍到了盤子旁,大口大口吃起來。

  韓誼蹲下身子,一面揉貓,一面輕聲問它們吃得好不好、香不香。

  他前些時日就發現了,這客棧后頭有野貓蹤跡,便每日問客棧要點魚燉湯,拌了飯,到時間就來喂兩口。

  這些野貓,整日在這一帶轉悠,有野性,不怎么粘人。

  只有吃飯時肯讓韓誼摸兩把。

  這一點,和黑檀兒很像。

  想起黑貓,韓誼不禁笑了笑。

  自打那天在燕子胡同見了之后,他就沒有再遇到過黑檀兒了。

  也是,黑貓雖然愛跑,卻還是家貓,有主人的,不會浪跡街頭。

  而那么好看的白玉團……

  就更見不到了。

  韓誼頗為遺憾。

  等那兩只小貓兒把盤子里的貓飯吃完,一溜煙跑了,他才站起身來。

  這下子,更是一只貓都逗不著了。

  韓誼越發不得勁兒了,走回客棧的路上,他想著,借拜訪之名去燕子胡同找黑檀兒玩,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先前倒還能厚著臉皮去,今日皇后娘娘薨逝,這個當口上去拜訪,怪給人添麻煩的。

  韓誼嘆了一口氣,忽然間,聽見了一聲貓叫。

  他猛得循聲望去。

  一頂素色轎子上,一只黑貓正看著他。

  “黑檀兒?”韓誼奇得睜大了眼睛。

  轎子里的是溫宴。

  整個下午,她都在常寧宮里陪著霍太妃,這會兒才要回大豐街。

  黑檀兒這一叫,溫宴掀開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這才曉得,街邊遇上的這位青年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十二”。

  如雷貫耳,卻是初次見面。

  韓誼沒有見過溫宴,只知黑檀兒的主人是定安侯府的三姑奶奶,嫁與霍家四公子了。

  是了,她還曾是成安公主的伴讀,與白玉團都十分親近。

  兩人就靠一只貓,來認了對方身份。

  溫宴下了轎子,道了聲謝。

  雖未言明,韓誼也知道溫宴謝的是東明縣里他喂黑檀兒吃了些東西,只是當日事情不好提,便略過了。

  “我聽說,”溫宴問道,“公子這回進京,是替孔大儒送信與皇上?”

  “是,”韓誼道,“信送達了,原想要在京郊一帶多走走看看,不想逢皇后娘娘薨逝,恐還是暫回臨安,等來年開春再出行。”

  “我以前曾聽外祖父提起過孔大儒,他十幾年前聽大儒講書,收獲頗豐。”

  “先生是當世奇才,”韓誼說完,忽得想起溫宴口中的外祖父是夏太傅,他撓了撓腦袋,“我拜讀過太傅大人的文章,只可惜,沒有機會向他請教。

  世間驚才絕絕的人物太多了,有些人,都是只聞名、卻不曾拜見,實在遺憾。”

  其中一位,就是溫宴的父親溫子諒。

  韓誼聽母親提過那位,母親閨中與定安侯府為左右鄰居,將那位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父親這把年紀了,聽見幾句都酸溜溜的,可見那位曾有多么出眾。

  韓誼更佩服的自是溫子諒的文采,只可惜,他出生之時,溫子諒已經進京。

  他幼年時不時去昌遠伯府耍玩,都沒有機會遇上了。

  這種本來能拜見、卻因各種緣由沒有見到的,最叫韓誼遺憾。

  另一位,他佩服又“擦肩而過”的,是霍懷任。

  孔大儒的忘年之交,無心功名,醉心游覽名川大山、行萬里路,霍懷任在孔大儒與他講述的那些回憶里,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這么想,韓誼也就這么說了。

  溫宴愣了愣。

  父親的名字已然讓她頗為意外了,而霍懷任的名字,更是讓她愣了神。

  她想,她對霍以驍那位名義上的父親,了解得還是太少了。

  她不知道,霍懷任與孔大儒是忘年交。

  或者,應該說,他們都不知道,霍懷任與皇上之間,除了霍太妃、霍懷定這一條線的聯系,還有另一個方向。

  那就是孔大儒。

  頃刻間,無數念頭涌入溫宴腦海里,呈現出了無數種可能。

  可能性太多,抽絲剝繭都無法在一時間完成。

  溫宴抿了抿唇,她需要靜下心來,重頭到尾再理一遍。

  思及此處,溫宴問道:“孔大儒還在臨安城休養身體吧?”

  “是,”韓誼道,“先生年紀大了,應是不能再出遠門了。”

  溫宴道了聲謝,只他愛貓,又道:“公子離京前,若想尋黑檀兒玩耍,可以往燕子胡同。”

  韓誼連聲應好。

  黑檀兒不滿意地喵了一聲。

  它不想和韓誼耍玩,這人眼光不太行。

  韓誼聽不懂黑檀兒的抗議,只當是歡喜,便與它道:“聽烏嬤嬤說,你差不多每日傍晚都會去喝魚湯?過幾日,我去燕子胡同辭行,再尋你玩。”

  說完,韓誼又與溫宴道:“之前有幸得見公主的白玉團,果真十分可愛。”

  話音一落,黑檀兒已經竄上墻跑沒影了。

  溫宴忍俊不禁。

  韓誼渾然不覺。

  與韓誼告別,溫宴上轎離開。

  等回到家中,逗了黑檀兒一會兒,把貓兒氣得跑去看魚了,溫宴才收攏心思,整理頭緒。

  皇上與大伯父相熟,他興許會從大伯父那兒知道遠游的霍懷任要當父親了。

  彼時南方漲水,朝廷關心水情,皇上也會聽說霍懷任困在南邊回不來。

  可皇上,又是如何得知霍懷任的妻子難產而亡的呢?

  這事,連霍家上下都不知道。

  金老太太那時候天天惦記著明明已經過了臨盆日子,卻遲遲沒有消息傳回來的小夫妻兩人。

  直到驍爺被霍懷任抱回霍家時,家里上下才曉得,霍懷任的妻子已經不在了。

  當時,驍爺只有三月齡。

  大伯父,真的能在這期間,做這么多事情嗎?

  知曉霍懷任周身變化、轉而告訴皇上,再說服霍懷任接受安排,把驍爺交給他……

  時間太短了。

  可以確定的,只有霍懷任從南方回京城的路線,那么驍爺呢?

  若如他們先前推斷的那樣,郁薇一心遠赴牙城,她又是在哪里生下了驍爺,又是誰把襁褓中的驍爺帶上回京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交給了霍懷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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