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天下,夜幕深處,少年聲音響徹原野。
“天子信物,找到了!”
然而很快,歡喜變成了疑惑。
他的手中有一抹火光消失,燃燒殆盡,那是一個小人的模樣,還在不斷的扭動,看上去詭異非常,似乎在火焰中十分痛苦。
紫色衣衫的少年瞪著眼睛,目光從那團掉落的灰燼上移開,緩緩抬起頭,注視著深邃的夜空。
沒有星星。
他蠕動著嘴唇,感覺心煩意悶。
這片天要變了,生與死要開始交錯,六十四片天空,混亂無序。
.........
黑暗,混沌渾噩,但很快,白光照破黑暗,出現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是運轉炁息的要訣,更是似是而非的莊子說劍篇。
多了很多的話與文字,而游蕩在虛無之中的意識,記住了這些文字,而就在此時,更加耀眼的白光,從文字的后面灑落下來,如洪流一般。
一只蝴蝶悄然飛過。
依舊是在荒原上,歪脖子老樹就在不遠處,靜靜的仰望高天,而風與煙塵飛舞,這一次不是日暮,而是朝陽。
“人身有炁,號為四象,流轉四方,稱暴仁牧云,乃天子之道……”
迷迷糊糊的聽見這個聲音,程知遠緩緩睜開了眼睛,但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太陽,而是一張嚴肅的小臉。
清澈的大眼睛,近似完美的五官,帶著十足的英氣,腦后束著小馬尾。
這是一個小童子,奇異的是大約只有一寸高,神氣十足的站在程知遠鼻梁上,在程知遠眼睛注視到它的一瞬間,這個一寸童子高高揚起了自己的巴掌。
確認過眼神。
啪!無比清脆的一聲響,那只腳踹在程知遠的眼上,登時讓后者發出一聲鬼哭般的慘叫。
身軀瞬間彈了起來,坐在黃沙中,童子順著鼻梁,一溜煙的竄到胸口,再蹦跶到地上。
程知遠捂著自己的左眼,這一腳的力量一點也不小,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站在身邊的寸許小童:“你是什么東西!”
寸許小童異常安靜,從腰間取了僅有半寸的一柄小劍。
狹長而鋒銳,讓人心頭一寒。
小童提著小劍,盯著程知遠,后者頭皮發麻,心中猛然一跳,想也不想,順手抓住躺在沙里的石劍,拔起來就對著小童抽過去!
石劍比之童子,正像是樹干比之常人,但駭人的事情出現了,小童沒有動,抬手便拿那半寸小劍穩穩當當擋住了石劍!
寸許童子目光一凝,左手壓在右手之上,半寸小劍順著石劍的劍刃向前劈去,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已然壓在程知遠的眉心上!
速度之快,讓人根本難以反應!
嗡的一道劍鳴,程知遠的眉心被點中,露出一滴殷紅的血。
半寸之劍沒有繼續向里深入,小童收劍,一腳蹦到程知遠鼻梁上,啪的一下又是一腳!
“臥槽!”
程知遠臉上頓時出現一片紅,小童蹦開,并且依舊帶著那柄半寸小劍舞了舞,再次攻來!
重復著之前的動作,程知遠拎起石劍,再度對著這不明生物拍過去,隨后悲劇再現,那半寸小劍又一眨眼就插中了他的眉心,緊跟著而來的,便是清脆的巴掌。
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程知遠連續被打了七個巴掌,臉上一片通紅,火辣辣的疼。
“住手!你是什么東西!”
程知遠齜牙咧嘴,根本不明白這是什么飛來橫禍,這個小童是誰,還有,為什么每次用劍刺自己眉心,而且關鍵是,他的出劍,自己根本看不清!
小童平靜的看著程知遠,忽然歪了歪腦袋,鄙夷道:
“你好菜啊,來,再來一劍。”
程知遠愣了一下,而后便是面色漲的通紅,心頭火苗竄起,拎著石劍就上了。
然后又是一招都沒走過,程知遠眼前一黑,腦袋頓時被扭了六十多度,再一次挨了一巴掌。
程知遠兩眼通紅,此時黃厲之原中似乎有卷地風呼呼吹過。
金色歪脖老樹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微微撇過了枝干。
程知遠捂著嘴巴,一開口,一顆帶血的牙齒便滾了出來,掉到手掌之中。
他瞪著小童,現在不要說殺人的心思,如果可以打得過這個家伙,程知遠恨不得把這莫名其妙的小怪物給扒皮抽筋了。
“再來!”
程知遠呼呼喘息,被激起了火氣,然而寸許童子揮著劍,慢條斯理:“別火氣這么大。”
“要知道,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先之以至,你動作這么慢,和別人對打,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就喪了性命,這怎么能贏?”
“打架不是靠著頭腦發熱就能打過對方的。”
程知遠聽得一愣,覺得說的有點對,頓時開始思索自己的不足,但越想越是覺得,莫名其妙挨一頓毒打,這小娃娃看著眉清目秀美人胚子,結果打起人來是真的狠毒!
小小年紀如此毒辣!
“你是個什么東西?”
程知遠盯著他,恨不得把他那完美的武館搓成肉團子下鍋,而寸許童子對于程知遠的怒視置若罔聞,冷冷回應:
“我不是東西,我是劍神。”
程知遠啞然:“什么...神?”
寸許童子面無表情:“我是你的劍神。”
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又指了指程知遠的眉心,隨后,把手中的半寸小劍揚了起來。
“我就是你。”
程知遠盯著他一會,看著那五官完美的臉,忽然面上有些怒意,又有些尷尬,咬牙道:“胡說八道......我...沒有這么帥。”
風呼呼的吹過,天空并沒有鳥叫。
寸許小童沒有半點反應,而是開口問了一個問題:“子之劍何能禁制?”
這句話是莊子·說劍篇中的,程知遠被這小童一問,頓時一愣,同時腦袋里想到這句話的來歷,下意識便是脫口道: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寸許小童面色嚴肅,正色道:“劍術要領是什么?天下無敵的要訣是什么?”
程知遠剛想說我哪里知道,但嘴巴卻又是下意識開口,做出回答:“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先之以至!咦?我這是......”
然而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孩子的稚嫩聲音便立刻響了起來。
寸許小童正色:“愿得試之!”
他話說完,提劍就砍,程知遠渾身汗毛驟起,這一次,眼中模模糊糊,出現了一道正在出劍的人影!
正和殺死裹尸劍客時的情況一模樣!
這一次,石劍準確無誤的劈在寸劍上,自稱眉心劍神的寸許小童眼神微微一亮,隨后,手中半寸小劍劃過一個詭異的弧度,找準一個空隙,猛地就刺中了程知遠!
又是嗡鳴一聲,準確無比的停在了眉心處。
程知遠渾身頓時一僵,眼睜睜看著這個小童收回劍去,然后,伸出手來,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你娘!”
程知遠又被打了一巴掌,頓時罵出聲來,而小童則是正色道:“罵什么?我就是你,我娘就是你娘,罵我娘就是罵你娘,所以罵娘等于大逆不道等于逆子等于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程知遠:“........”
無法反駁。
“出劍時不能只看見第一步,要看見第二步,第三步,最好是能預見十步之后的動作,否則,你永遠不知道,對方會用多少招來埋伏他的絕殺。”
“不過,真正厲害的劍道,十招之內,已經可以定下生死勝負了。”
寸許童子淡然開口道:“既然身為說劍之人,怎么可以不會用劍呢。”
“說劍人,什么說劍人?”
此言一出,程知遠腦袋頓時一痛,他身軀踉蹌一晃,眼中開始浮動無數的白色古文字。
同時,在這些文字的最深處,出現了一柄銹跡斑斑的古劍。
“炁在身體之中,發于陰陽未開之時,從虛無之中來,無界無限,從最小可以延展到無窮大,這代表一切的可能性,故而一炁可以生萬物,這種炁就叫做元炁。”
“元代表一切的起始,也是無中生有,要運轉元炁,首先要引導五臟六腑之炁,聚于紫府天宮,完成炁的四種轉變,是太陰太陽,少陰少陽。”
程知遠喃喃念誦,聲音忽然變得沙啞,念誦緊跟著的,后面的“安坐定炁,運法于身,發如蒼雷,收似銀電”這句話。
“四象之炁.....以炁灌劍之尖.....”
寸許童子聽著程知遠把話說完,頓時很滿意的點點頭:“聽著,你現在什么都不懂,如果想要不再遇見昨天的情況,那么就聽我指揮。”
“這片天將要變了,到時候一切存活的生靈都會死掉,我問你,你想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