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晉升,孟破其實也有話說。
他在辰時準確的拿到了素色的令牌,這并沒有出乎他的預料,雖然他所希望的是拿到星主的牌子,但很顯然,這一次的行為可能得罪了鬼宿,對方給自己的品德降低了些許分數,只不過讓孟破感覺到有些安慰的是,趙國終究還是相對傾向于士子與宗族的,不僅僅拿到了素牌,還有另外一個囑咐。
只不過這個囑咐有些門道,貌似并不是從鬼宿手中送來的。
“素聞辰陵孟氏往有賢名,此番孟郎君四至邯鄲,楊榆不甚歡喜,聞郎君未得星主之位,榆甚為郎君惋惜,然,此事乃上方定奪,想來必有原因,故郎君不必焦躁困惑。”
“郎君戰功,堂堂赫赫,郎君血脈,亦為高貴,郎君名望品行,皆為上等,此,聞程氏小兒得奎宿之身,郎君卻只屈于素云,著實不美也。”
“故榆,略備薄禮,皆為誠心,此中存一外門法術,喚作十二玉欄天一笑,傳說為上古時期,仙人所落,遺世而獨立,榆不忍此法蒙塵,亦心嘆破兄遭遇,故將此法贈于破兄,此中所言,皆字字誠心,破兄遠行,一路安逸。”
楊榆,正是角宿角木蛟!
孟破看著那捆卷宗,這東西并不厚重,但卻不是用案牘書寫的,反而是用極其昂貴的洛陽宣紙,他不免神情上生出微笑,心中卻是帶著看戲的心態。
“準備拉攏我?還上方定奪,不必焦躁困惑,恐怕焦躁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吧,我自小乃孟氏嫡系,這些彎彎繞繞的話,豈能瞞得過我。”
孟破微微一嘆,從這里就可以看出角宿現在是攻于心機勝過力量,他可能覺得自己在外面漂泊許久,連基本的看文辨意的技能都丟了,這著實就是開玩笑了。
幼年時的熏陶,有些東西即使是在成人之后逐漸忘卻,但總有一些已經深深烙印在骨子里,刻在血脈中,是丟也丟不了的。
“程知遠得了奎宿?一個星主啊,呵呵,說我戰功赫赫,而程知遠戰功寥寥....這是在挑撥我的怒火,不過我現在已經認清楚那個小子的難纏,又豈能因為這點事情而再動肝火?”
孟破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看的,然而他心中終究是被挑起了一絲疙瘩,這不由得讓他嘆息,誰讓他自己的性格就是這樣,雖然看出了角宿話中的意思,但自己卻沒有辦法徹底無視。
下意識的,孟破摸了摸脖子,那上面還有之前的劍傷。
“就是那一劍讓我留下了陰影嗎....這個事情,只有等我勝過那小子才能夠了結,這是一個心結,角宿挑動起我的心結,是想要讓我的精氣神明產生阻滯,念頭不能夠通達,這樣對于修行是有大弊端的。”
“但是這個問題,我以后會自己解決的,想要聯系我,把我綁在老楊氏的戰車上,讓我和你一起蹚趙國這潭渾水,那還真是抱歉了,我可不敢把孟氏搭進去,萬一我失敗了,宗族蒙羞,我的下場,恐怕會比那高長恭還要凄慘吧。”
“他雖是庶人,但卻好歹也有自由,來去無人阻擋,而我如果干了這種事情,最后還連累了宗族的話......”
孟氏是大宗族,更走出過圣人,雖然亞圣孟軻并不是辰陵一枝的,而是鄒國的,也就是渤海與齊國境內,可再向上推個兩三千年,總是同一個祖先出來的。
雖然孟軻是儒門,且與宗族血脈的立場是對立的,但是宗族為了得到圣人的支持,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讓步,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談利益。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是要站在立場談利益,而孟破知道,自己的宗族沒有這么高風亮節,他們是只要給好處,就能站在你這一邊。
沒有立場的人是很可怕的,沒有立場的宗族更可怕。
孟破知道自己以后為了解開心結,還之前那上斬頸領的一劍,肯定是要和程知遠一戰的,但是那個時機卻不是現在。
說實話,孟破在之前那一劍中,確實是沒有把握能夠獲勝。
他感覺到莫大的危險與恐怖,尤其是現在,越是回想,越是心驚,也越是難以明白,他的劍為何那么快速與鋒利。
程知遠必然是有自己的本事和手段的,不能以低境界來論,他以前就經歷過被一只大妖扮豬吃虎打傷,差點喪命的事情。
現在這個世界,強者總是喜歡裝扮成弱者,猛虎披著豬的血皮,藏起自己的獠牙,以此來等待那些老眼昏花的蠢貨。
孟破回憶起曾經遇到過的那只大妖,那也是自己記錄在案中,極少的五個標注為“逃”的大妖,但是有一件事情,說來慚愧,那就是其實當初逃掉的不是那個大妖,而是自己。
那個妖很厲害,非常非常的厲害!在她出現的時候,會有鈴鐺與細雨飄落,并且帶有森冷的寒氣與蟬鳴。
當時自己是好不容易抹了水庸廟內的香灰逃出來的,神的香火似乎能夠遮掩她的感知,而那一次逃脫之后,自己也沒有再聽聞這個妖怪在哪里作亂,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所以,這個記錄就被他上報時更改了,說是那個妖是在自己手下逃脫,而不是自己在妖的手下逃脫。
“大妖,雨霖鈴......”
但這都是陳年舊事了,是兩年多前發生的,孟破覺得,現在的自己再遇到那個妖,或許可以有一戰之力。
“不過這十二玉欄天一笑,說是仙人遺留的外行法術?但用的是洛陽宣紙,而且....這明顯不是完全的卷宗,里面還有保留,意思是我想要拿到后面的,就加入老楊氏么.....呵,只是既然你送給我了,我也沒有收回去的道理,不修行就是了,也算是結個善緣。”
孟破佩掛上素色云牌,從住處離開,沒走多遠遇到了當初的許柊,孟破眼睛頓時微微一亮,心道這個小子是個有眼力的,他之前表現出來的狀態,明顯是討好于自己,不過那么多“狗”之中,也就屬他做的最好。
“許柊,你在這里作甚?”
孟破明知故問,自是曉得他在等待自己,而許柊上前來,笑呵呵道:“恭喜郎君,得素色云牌,距離星主三垣,僅勝下一步之遙。”
孟破呵呵一笑:“哪里哪里,意料之中的事情,有甚么可喜的!”
他向前走了幾步,隨后站立在許柊身邊,后者先是一愣,而后心中便歡喜起來。
“郎君欲往何處焉?”
孟破笑了笑,拍了拍許柊的手:“明年開春,稷下學宮開考,同時間,西郊太學同樣開考,而在他們之前,朝歌云夢宮卻會在冬至之時開放名額,我準備前往一試,不知許兄又想向何處而去啊?”
許柊聞言大喜,這便是讓他同行的意思了,于是換上一副誠惶誠恐之容顏,直是作揖道:“柊雖不才,但也欲向朝歌一行,我輩少年,自當手持三尺青鋒,學得天兵陣列,仕六國之間,游五天之下,行蘇秦、張儀之舉,縱橫往來,氣吞萬里,擇主而行,開疆拓土,立不世之功勛!”
孟破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可同去,同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