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宿拖著自己已經殘破不堪的身體,在水墉廟中把剩下的香灰仔仔細細的涂抹在身軀上。
他不放過任何一處,務必不能留有縫隙,這是為了以防萬一,此時他著實是沒有想到過,這水墉廟中的香灰,居然能夠幫助自己逃脫大妖的妖氛。
那片遮天蔽日的凄冷大霧中,沒有任何生靈可以活著到達,然而終究是天意居然讓一只沾染了香灰的蟲子爬了進來。
不,或許也不是天意。
這只蟲子貌似很懂規矩,它進來之后直接就向著香灰爐爬過去,顯然它這么做不是一次兩次了,而這同樣說明一個事情。
外面的那只女妖已經在這里待了很久很久。
她至少有數十天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了 結合之前少年所說的情況,這個大妖應該是在一年前來到了這里,隨后就沒有再離開過。
這種情況很少見,妖殺死了神,但是反而對人沒有興趣,這四野之地的百姓都活的好好的,且都是活人,并沒有被侵蝕或者占據的情況出現。
亢宿總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抓住一些什么,但卻又總是差了一點,他不由得沉沉的嘆息了一聲,而后試探著,把沾染了香灰的長戈探出了門戶。
外面沒有反應。
少年就好像根本看不到亢宿了一般,他依舊冷冷的注視著門戶,仿佛那扇門從未曾打開。
而那隱藏在暗紅色大袍中的女妖,也同樣如此。
在這一刻,邁出去還是退回去,決定著接下來他的性命還是否存在。
但蒙川并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
亢宿邁出了步伐,站到了門的外面。
香灰逐漸被細雨打濕,而深紅大袍下藏匿著的人形,此時微微動了動。
那只手指向水墉廟,卻又突然停止,似乎產生了疑惑。
亢宿一口氣提到嗓子眼,他沒有靠近少年和大妖,而是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直至霧氣中逐漸散出一條下山的通道。
青黑色衣袍的人形詭異之物,行走在荒涼的大地上。
猩紅的眼睛照破世間一切的真實,他所見到的,殺戮,血腥,爭斗,黑暗,這些無一不是讓他感覺到歡喜的東西。
化妖的行動進行的很順利,白衣火屠也被他派去另外一個地方,而且特別告誡了他不許胡亂殺生,如果有殺念難以遏制,便捉些山野怪物屠殺一波,決不可在人間四處生事,否則就要他的性命。
身披青黑色大袍的怪人,他在趙國各地布置的大妖已經逐漸安定下來,從最開始的蠱惑,到如今終于可以自己掙脫封印,這讓他的心情極度愉悅。
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帶走那睚眥銜劍圖的人。
睚眥,睚眥睚眥必報,龍子睚眥 自己被鎮壓在龍淵七千年了大部分的法力都被磨滅殆盡,耗費了七千年的時間,不斷的蠱惑這片大地上的生靈,使得這里的魑魅魍魎從不間斷,為的就是找到破開封印的位置。
但很可惜,位置雖然找到了,但是卻沒有辦法出來,徐夫人作劍道三十八篇,第四篇睚眥銜劍圖于狐祁山,鎮壓了那處從龍淵通向人間的殘破入口。
那是一個已經荒廢的入口,且不應該被自己尋找到。
他認為那是睚眥的疏忽,畢竟這幫家伙也在龍淵許多年了,也或許,這一次自己的出逃,是睚眥故意默許的,因為他也想出來,而帶走睚眥銜劍圖的那個人,成為了睚眥在人間的眼睛,同時,也冥冥中和自己結下了梁子。
“我是想要感謝你的,是你,多虧了你,我才能從龍淵來到這里但是我又不得不親手把你殺死,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命中注定就是如此”
“殺死了你,睚眥在人間的眼線就會消失,這是一場比試,看看是我先殺死你,從此在人間逍遙,還是你殺死我,讓我的魂魄重新墜落龍淵”
“或者,徹底在這世上灰飛煙滅”
青黑色的大袍飛揚起來,那兜帽下露出一張很俊俏的臉,年紀像是個少年,但正面上卻有四道長且猙獰的疤痕,如同被龍爪撕裂的一般,極其可怖。
趙國將化為陸地鬼國,他的布置已經逐漸在慢慢完全,而邯鄲因為有圣人在所以不能碰,那么剩下的大城中挑選一個,第一個要被化為大澤寂土的地方,依照他的喜好,將在榆次、常山、屯留、寧晉、安陽與巨鹿之間選擇一個。
而這幾個大城的周圍,包括星宿府的分布戰力,都已經摸索的差不多了。
而這幾個大城形成了一個環,用汾水,濁漳河,降水,露水,洹水,漳水,黃河,巨鹿澤,槐水,呼陀河正正好好,將邯鄲包圍在其中大澤一起,億萬生靈都將被活祭趙國化為陸地鬼國,而他也能從那些死去的生靈中,汲取所必要的陰陽之氣,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到自己極鼎盛的時代 好吧,即使回不到最鼎盛,但起碼一半實力,是可以達到的。
他被磨滅了大半的法力,如今只剩下一點點,難及他七千年前的百分之一,這讓他十分的痛苦與懊惱,因為他可是繼承了相柳之名的蓋世大妖啊 相虺,這是他現在的名字。
當年他于帝辛的年代顯化出來,乃是當年真正的相柳氏遺留的一些澤血所化,可惜生不逢時,他作亂沒有多久就遇到了春秋鼎盛的紂王,在對方一頓老拳的打砸下,乖乖被抓回了朝歌,而讓他感到恥辱以及憤怒的,是那個混賬紂王,居然把他當做異獸,在朝歌游街示眾,讓那些庶人觀賞,甚至還以此斂財理由居然是因為他要出兵去打徐夷,需要軍費 相虺把這個事情記了一輩子,在紂王的淫威之下屈服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來他找到一個機會出逃,然而卻又被一個神秘劍客所傷,那人劍法鋒銳無當,可怕至極,猶如九天仙鋒倒墜,那也是讓相虺記憶猶新的事情,是繼紂王之后,第二個把他打的這么慘的人。
聽說那個玩意是個“怪”,從現在流傳的書籍誰人氏中來看,有些像是民間素來口口相傳的畫中劍客“吳殘”。
但相虺總覺得,那是個人,而且是活生生的人,尤其是當感覺到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氣息時。
說不出那是什么氣息,但他保證,如果再遇到這個人一定能認出。
但七千年啊,那個人估計早就已經死了。
后來,第三個把他打趴下的,就是周武王。
相虺忘不了當時那可怕的一鉞,什么叫做天子之怒,僅僅是一鉞,自己的九個腦袋就斷了八個,隨后直接就被鎮壓在龍淵之中。
輔佐他鎖定自己的,就是龍子中的睚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