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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華穰貴胄(上)

  太后府邸。

  魏冉落座,宣太后看著這個滿臉不服氣的老弟弟,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發出無奈的嘆息。

  “范睢那就是個小人!秦王不懂得察人,反而要對我首先發難,我當年也為秦國立過赫赫戰功!上次華陽之戰,若不是我浴血在前,白起他能神兵天降?!”

  “這小人只會誤國!姐姐,你知道他之前在王上面前說了什么,他說秦國此時,應當趁著趙國猛攻楚國的空隙,三晉不能首尾相顧及,當直攻韓國,直插中原!這是他的遠交近攻之計,但這是錯的!”

  “韓國去年,這才剛剛獻上了寶劍,表示心悅誠服,咱們這后腳就掀翻了協議,要去露出虎狼辭色,那以后天下列國,誰還敢和秦國結盟?”

  “況且魏王新登,其弟信陵君負有威名,不可小覷,范睢卻認為魏國膽氣已破,不足為懼,鼓動王上伐韓,試問,師出無名,如何伐之?”

  宣太后道:“何以師出無名!去年韓國獻劍,送太阿而隱豐城,分明是想要首鼠兩端,這還不算師出有名嗎!”

  魏冉張大了嘴巴,似乎第一次認識自己這老姐。

  這什么狗屁理由,你居然能說得出口,這也太蹩腳了吧!

  “你...姐姐,你這也是瘋了嗎!”

  魏冉還欲在言,宣太后卻狠狠瞪著他:“范睢慫恿王上攻伐韓國,遠交近攻之策,從大方向來說并無錯漏,你在這里詆毀范睢,想要讓我去阻攔他,更不讓王上攻韓,你心里到底為了什么你沒有數嗎!”

  “陶邑,你心里不就是還想著你那陶邑嗎!為了你那破地方,秦王當初受得羞辱還少嗎!為何秦國現在喜歡撕掉協議,這事情不是從你開始的嗎!”

  宣太后罵魏冉的絕招就兩個字,陶邑,甭管魏冉嘰歪什么,這兩字一出,他立刻就避而不談。

  這招百試不爽。

  魏冉被一通臭罵,臉色難看之極,果然不談前面的事情,而是狠狠拂袖:“我不談這個,我就說,我為秦國流過血,我為秦國中過箭,我為秦國南征北戰,我為這秦國立過大功!”

  “這大秦的河東之土,起碼有半數是我的功勞!白起,胡傷,何騫!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我提拔起來的!”

  “他怎敢卸磨殺驢?”

  “當年沒有我,嬴壯那條狗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地方去!”

  “當年沒有我,他怎么當得上秦王!”

  宣太后頓時臉色大變,她抄起自己的太后玉璽,對著魏冉就一把砸了過去!

  這一下力量不小,森羅鬼氣瞬間爆發,魏冉被一璽砸在腦門上,只覺得腦袋里有萬鬼呼嘯,額頭見血,卻是精氣神明驟然紊亂,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功勞豈能掛在嘴邊!魏冉,你太放肆了!”

  魏冉被一通鬼氣鎮殺,頓時威風去了一半,他渾渾噩噩,好不容易在宣太后的怒喝聲中清醒過來,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一摸額,滿手鮮血。

  宣太后憤怒無比的指著魏冉:“事到臨頭你還不知收斂,功勞這種東西,王言有便有,王說無便無,是你自己可以給自己評判的嗎!”

  “你還搞不清楚,秦王為何對你第一個動手嗎!”

  宣太后恨鐵不成鋼:“魏冉!你也是老臣了,到了這時候,還不懂得‘功高震主’四字嗎!”

  魏冉瞪著眼睛,胡須直抖:“我是他舅舅!”

  宣太后大呵:“你是他誰也沒用!”

  魏冉胸膛起伏不定,卻是憋了半天,只吐出三個字:

  “我不服!”

  “穰侯又不服什么了?”

  外面的宮門打開,宣太后眉頭頓時一皺,呵斥道:“魏丑夫,你怎么看顧大門的!”

  魏丑夫過來拜見,而邊上那人把他攙起,對宣太后道:“姐姐莫惱,是我讓他開的。”

  魏冉看到來者,頓時大喜,同時又怒氣沖沖:“華陽君來的正好!”

  “你說這個事情!那范睢敢在王上面前進讒言,前些日子,王上未去武關時,你也看到了,那家伙仗著一張臭嘴,差點就把我當場氣死在朝堂上!”

  “可恨我堂堂君侯,便被他這般小人,碩鼠,一通數落,若非那些家伙攔著我,當時著實是要一劍把他殺了喂狗!”

  華陽君拍拍魏冉:“穰侯莫惱,范睢跳梁小丑而已,何足道哉啊。”

  魏冉急促道:“誒呀,這還叫跳梁小丑?他刀都要架在我們脖子上了!”

  “虧我還是保王派,還是他二舅公!他居然讓那小人拿我開刀!”

  華陽君失笑不已:“穰侯啊,一百多歲,快二百的人了,都是老頭,破了二百大關,你我可就都算是古人了,王上今年也百三有四,都老了,還這么大火氣做什么。”

  “我這里有個消息,照你這樣脾氣,還是不和你說,省的你氣死咯。”

  魏冉抬頭:“什么消息?”

  華陽君微微笑笑,面向宣太后呈稟:“就在方才不久,王上宣布了,明日,要對范睢.....封、侯!”

  “什么!”

  魏冉瞪起了眼睛,那一股火氣從腳后跟沖到天靈蓋,差點給他炸的當場飛升仙界。

  “范睢這種碩鼠,也能封侯!豈能讓我與這小賊并列!”

  魏冉勃然大怒,當場就要去找嬴稷,但宣太后猛然一拍桌子,嚇得他立刻站了回來。

  華陽君依舊是笑,不疾不徐:“穰侯啊,其實你該高興,這一次封侯,范睢不會再對付你了,放心,這絕不是他要老虎開河口,而是他有一個更加棘手的敵人來了。”

  魏冉目光動了動,宣太后的神色中滿是疑問。

  華陽君道:“穰侯,你與白起將軍前往武勝關伏擊時,可知道,程知遠這個少年人?”

  魏冉皺眉:“知道,一個教書先生,據說是縱橫家的,嘴皮子可厲害.....”

  他說到這里,眉頭舒展開了:“后來我還聽說,范睢在武勝關辯論落敗,卻是被這個教書小兒罵的嘔血,著實是解氣!”

  說到這里,魏冉也反應過來了,只覺得胸口中一口惡氣驟去,哈了一聲:“這是好事情啊!”

  “哈哈哈哈,范睢那只耗子,是碰到貓了啊!難怪你一點也不急!”

  魏冉稱贊華陽君,但同時又有疑問,言道:“不過封侯又是什么意思,這程知遠,是王上請來的?”

  華陽君失笑:“哪里啊,王上是后請的,人家本來就是來見見法家,想來,也是商討商討學術之類,但如今么,他已入局中,身不由己咯。”

  “范睢那種人,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但這只耗子,未必斗得過那只姓程的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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