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劍白猿,自然會有人想到白猿公,但事實上,這個白猿在春秋戰國時代也是很出名的一個怪物,也就是那個特別喜歡給別人戴綠帽子的俊美猴子。
梁鵲曾經和程知遠暴打過一幫劫道的,那幫人就是從雁門關一帶跑出來的,其中還有一個的老婆被那猴子擄走,在憤怒之下,頂著綠帽子就跑了出去。
當然他是沒打過這只猴子的。
白猿向著洛陽行進,自然是有想法的,當然這一次,難得的不是為了女人,其實還有一個重大原因,促使他提前跑路,那就是聽說子張來了。
開什么玩笑,現在陰山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趙國和匈奴完全不尊重他這個陰山土大王的顏面,隨時隨地開戰,打的是天昏地暗鬼哭狼嚎,騎兵一照面都是幾萬幾萬的沖鋒,白猿雖然自己覺得自己可以力比人主,但是依舊不敢正面與這種鋼鐵洪流對撞。
人主也就是世主,為修行之中,上五重樓的第三,也就是十三重樓,當然白猿只是自比為人主,他實際是十一重樓的境界。
不過他體魄過人,先天在精氣神明上有比起凡人有很大差異,故而若是真的論起儲存量來他倒也不虛誰,只是這一次來的是儒門七十二圣賢,子張這個人就是喜歡見義勇為,自己給別人帶綠帽子的事情估計早就盛聞其耳,此時不溜,估計回頭就被剁成猴腦下酒了。
有子張,子路,孟軻這種人在的地方,你走路羅圈腿可能都被一頓臭罵,不要說他這種喜歡關懷空虛婦女的三好美猴王了。
“什么跑路!這叫戰略性撤退!兵法有云,敵強我弱,當避其鋒!”
白猿從來視禮義廉恥為狗屁,當然在他眼中那就是狗屁,也別說什么禮義,他曾經也想過投靠趙魏邊境的一個“同族”,聽說那只白猴子也使得一手好劍術。
但是那家伙貌似已經死了幾百年了,不知道有沒有留下后人,只是被人傳頌為白猿公,叫什么司徒玄空,且以白猿之白為號,自稱是“白士口”。
有人說他是人族劍宗,不是白猿類。
但是白猿對此嗤之以鼻,他認為這肯定是愚蠢的中原人編造的胡話,為的就是貶低他們這種邊疆靈怪。
白猿對此次中原之行較為重視,所以為了不被人追問,決定把自己包裹的和粽子一樣,不被人發現異常,因為毛是肯定不能剃掉的,至于名字嗎,因為他自己好喝酒,所以取名為酒泉子。
這一聽就滿滿的逼格。
酒泉子甚至想好了,在到達洛陽的時候,先去周王畿附近找一找酒鋪子,聽說周天子手里有一堆“太青紅云”,那可是世間一等一的美酒,不比傳說中西王母之邦所倒的瑤池之酒差多少!
當然酒水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酒泉子前往洛陽,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
酒泉子有一種法物,可以照見氣運更迭,就在前些日子,他發現周王畿的氣運忽然暴跌!
天子病重!
這可真是好機會,酒泉子知道周王室內有一件寶物,他想要那東西很久了,只是因為洛陽天子氣盛,故而他才不敢前往,如今天子突然衰落,眼看就要不行了,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但是此時周王畿防備最空虛薄弱的環節!
簡直是天賜良機!
偷東西偷到周天子頭上,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情,是比這還要刺激和快活的呢?
當然酒泉子也是做了準備,算準了時間的,畢竟刺激歸刺激,但是丟了小命那可就虧大發了,這種傻叉買賣不能做。
酒泉子咬牙切齒,心道顓孫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到雁門關你隨便轉轉就好了,開門二話不說就要砸山,自己關懷孤寡少婦關你什么屁事,你要拿中原的禮樂斬蠻夷的腦袋,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等到老子拿到《連山易》,待到修成之后,必然回來,要你這個小老頭好看!”
洛陽的書室內,程知遠正構筑了一個數學模型,隨后加以推算,而蘇厲在這方面很有獨到的見解,他自從隨程知遠回來之后,便夜以繼日的鉆研這門學科,數學在他眼里,是算術的更上一層級,簡而言之,很多新的算法與假設法,都是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的。
春秋戰國的算學并不稀奇,很多世家宗族都有傳承的算本,但是相對于程知遠以前所學過的,那么這個時代的算學就顯得有些淺顯簡陋。
神魔化的世界不注重數學,邏輯學,規律學,這也是發展的必然,當然,如果這種世界注重了數學,邏輯學等“偏門”學科,那么程知遠此時所看到的,可能就是“仙周”了。
秦朝是定型的朝代,但是春秋戰國不是,分封制的壞處也體現在這里,好處亦在其中,思想開放是一個極大因素,而且誰也不能說服誰,這就導致某種學說沒有辦法一路走到底,故而任何學科都有存在的空間與土壤。
而祭酒大人則是看那些數字看的兩眼抹黑,有些暈暈乎乎,他畢竟不太喜歡這些數學之類的東西,因為他從小到大學的都是關乎于禮樂之道,不過程知遠看什么書和他無關,當然,等到程知遠與他講,準備在太學開設數學科的時候,甚至提到第一學科的時候,祭酒大人便一蹦三尺高的跳了起來。
“什么!這怎么可以!此乃天子腳下,乃是禮樂中央之國,豈能衍此算經小道,而不知禮樂大正之道?”
祭酒大人面色連變:“你要把算術開設學科,我也不反對,但你怎么能把這學科凌駕于禮樂之上!太學乃奉天子之命廣施教化之所,禮樂第一,不可更替。”
程知遠沒想到祭酒大人這么死板,他就說了一句話,禮崩樂壞,死守禮樂就像是抱著一根爛木頭飄在江河里一樣,遲早都是要沉下去的。
總的來說,愛玩不玩,不玩算了。
程知遠顯得無所謂,而祭酒大人的臉色則是變了又變,最后唯唯諾諾,只是擺擺手,變得很寥落,稱他愛怎么玩怎么玩吧。
至于荀操等兩位講師,倒是對于更替第一學科沒有什么意見,因為在他們看來,這顯然也可以看做是太學向外界釋放的一個信號,即太學放下了腐朽迂腐,放下了陳舊的禮樂,轉而開始支持實用主義,這對于當下的社會環境來說,這種轉變顯然是好的。
畢竟他們是做學問,不是去打仗,各個國家不會在意人才出自于哪個學校,當然學校的屁股要正,中立就是中立,不要發表什么不當言論,不然就休怪各家打成一鍋粥的時候,順手給你家來個拆遷了。
別說什么稷下,云夢不會被攻破,這都是扯淡,當年齊國都城都丟了,楚國也被打的三遷首都,魏國大梁更是不知道被淹了多少次,趙國邯鄲都被秦軍攻打過,這年頭首都的安全性也就比所謂的“邊疆”高上一點點而已。
回來的日子是很快的,在程知遠的支持下,以及太學內僅有的一幫人的首肯下,以及祭酒大人垂頭喪氣的默許下,太學開設數學科,并且越過禮樂提拔到第一學科的消息,很快就被荀操先生通過一部分的“渠道”送了出去。
至于這個渠道為什么很快到了齊國都姓荀也就心照不宣了。
于是,在太學開設數學科的第二日,稷下學宮發表了一份聲明,表示愿意和太學進行學術上的交流合作,也就是對于數學科,邏輯學,規律學,運算,陣列等等的深入探討,由此引發第一次學術大融合,而稷下學宮已經向云夢宮發表了另外一份邀請。
主要內容,大致是在談論三宮合作,甚至可以創辦這代世界第一所“聯合大學”,由此三家可以變得更加緊密,而以后的卷宗比試,也就成為了這所“聯合大學”內部的良性競爭。
故而,稷下學宮甚至對太學表示,愿意派遣第一批“交換生”入太學進行進修!
很多人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因為稷下學宮之前就說要把算術科改為數學科,等于是對于學科內容的一次大升級,但是沒想到升級的這么徹底,直接要把太學兼并了?
“不不不,大祭酒的意思是,僅僅是把三所學宮聯合起來,這樣一來,其實三學宮是真正的得到了一份好處啊。”
蘇厲看完這份聲明,極其意味深長的對程知遠解釋。
程知遠沒有說什么,他當然看出來了。
“中立”
蘇厲聽到程知遠吐出的兩個字,頓時拍案:“不錯,就是中立,以往稷下學宮,往往匯聚齊國人才較多,雖然為天下三宮之首,但是隱隱的,在稷下學宮進修過的人,一般都會被打上‘好辯論’,‘輕實干’的這種標簽,尤其是秦國,其中人才,幾乎無一在稷下進修過,只是因為秦王最討厭夸夸其談的無能之輩。”
“學宮之中,多被打上東方士子的印象,雖然其中也有不少人被認為是眼高手低,畢竟名士一籮筐,山東六國卻依舊年年被打的哭爹喊娘,那些名士都到哪里去了?”
蘇厲嘴角咧開,微笑卻顯得有些滲人:“無能之輩,當初程子在講學館大罵諸公,稱天下士子皆無功勞,而諸王者連年征戰,昏招百出,是皆有大罪。”
“此地,我也不為策士多說什么”
蘇厲指點道:“而如今,大祭酒把三宮連為一體,其實正是摘掉了太學的迂腐之帽,更是為稷下學宮除掉了‘東方齊宮’的標簽,同時,還拉上朝歌的云夢宮,使得‘器劍’,‘兵法’,‘數學’,‘辯論’,‘百工’,‘農桑’,‘律法’等諸學,盡數融為一爐”
“由此,三宮歸一,是真正意義上的‘中立’,任何國家的征戰,都不能涉及三宮,如果破壞了三宮,那么就等同于與天下所有士人學子敵對,這樣一來,不論是何方的人才,都不會再去照顧那個瘋狂的國度了”
祭酒大人抖動胡子,忽然道:“這是在遏秦?”
蘇厲失笑:“錯錯錯,不是在遏秦,相反,這舉動,甚至還有示好秦國的意思。”
祭酒大人老眼昏花,有些不明所以。
蘇厲解釋道:“因為以往秦國幾乎不用東方之士,哪怕是過往,朝堂上,也多是‘魏人’,‘衛人’,尤其以前者為主,而除了這兩國的人才,再排掉蒙氏,秦國幾乎就沒有來自其他國家的人了。”
“大祭酒這一舉動,其實也有在向秦國訴說,我們現在徹底中立,如果你有意思,可以”
蘇厲沒說完,程知遠突然從嘴里蹦出了一個詞匯:
“加盟?”
這個詞匯從字面意義上不難理解,也就是加入一次盟約而已,而且這個盟約無關于戰事,三宮合一之后,這里就只是一個人才培訓基地罷了,秦國和山東六國可以自己開價,能不能招攬到人才,看各位自己的本事。
蘇厲撫掌笑道:“正是加盟,所以荀子大人并沒有遏制秦國的意思,當然,即使想要遏制,也遏制不住的。”
程知遠聽蘇厲在大聲逼逼天下大勢,他自己倒是心中嘀咕,心道荀況這位便宜老師,自己才走了沒有幾天,聽道這里設了學科,居然第一時間想的不是競爭,而是合作共贏。
這簡直就是和后世的世貿組織,科教文組織差不多啊!
這叫啥?周天子欽定,七國加盟,中原南世唯一綜合性重點大學?
咋的這還要來個世界大團結,搞個赤縣神州版本的“聯合國”不成?
程知遠眼角有些跳,但是他認為,這確實是一個從戰爭洪流中,把一些知識分子摘出來的好辦法,即使荀子提議這個事情的時候,更多的利益是擺放在稷下學宮那邊的。
程知遠并沒有為太學爭取主導地位的意愿,因為憑借太學的聲望,基本上主導了也沒用,分分鐘就被架空,當然,有些權利,是必須要掌握在手中的,是不能放給稷下的。
所以程知遠心中默想,老師啊老師,這一次你可莫要說我胳膊肘向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