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華黑漉漉的眼睛一轉,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湊近鐘太后,賊兮兮的笑著道。
“外祖母,我想了解一下蕭遙的成長背景,考察一下他的家庭條件,最好再接觸一下他的家里人,看看能不能合得來。”
鐘太后沒好氣,一巴掌拍她手上,笑罵道:“怎么?你還想跟著他回遼東?”
“外祖母英明!這人和人之間,就是要多接觸多了解嘛,再說我長這么大,還沒有出過遠門,我想出去看看。”
顧芳華的撒嬌賣萌,被鐘太后一把擰變形,輕輕揪住她的小臉,滿臉不贊同。
“珠珠兒,不可能。你想要了解的事,哀家可以派你信得過的人,去遼東幫你查探清楚。你想和他家人接觸,哀家可以把她們都召回京城。總之,遼東路途遙遠,哀家是不可能放你去的。”
顧芳華聞言撅起小嘴,喃喃道:“外祖母,我已經十三歲了,等不了幾年就要成親生子,你讓我趁現在好好玩一下嘛!”
“沒得商量,就是讓你另外找個儀賓,哀家也不會放你,離開哀家的視線。”
顧芳華看鐘太后說得斬釘截鐵,隱有暴怒之相,不敢再說。可心里卻在琢磨,該怎樣說服外祖母。
等顧芳華回了清芷殿,鐘太后看著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繡春姑姑端著一碗核桃芝麻糊進來,放在方案上,笑道:“太后,郡主剛才出去,可是籌措滿志。”
鐘太后輕“啐”一口,笑罵道:“那丫頭滿肚子壞主意,一不如她意,就作怪鬧得你頭疼。”
繡春柔柔一笑,道:“最近郡主對太后,可是百依百順,奴婢覺得,郡主長大了,懂事了。”
“這哀家知道,這孩子最近是乖巧了不少,可是她不惹麻煩了,麻煩倒來惹她。這次她被擄,哀家可是兩天沒合眼。結果你看看,剛好些,居然跟我嚷嚷要去遼東!”
去遼東一來一回,少說也要半年,那就要明年三月左右才能回來,鐘太后如何放心?
繡春先服侍著太后用過核桃芝麻糊,又漱口之后,這才接過帕子,輕輕為鐘太后拭了拭唇角。
“太后,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鐘太后斜睨繡春一眼,笑罵道:“想說就說,你這個急性子,什么時候這么講規矩了?”
繡春靦腆一笑,已不再年輕的容顏,讓鐘太后一陣唏噓。
“太后,郡主大了,讓她出去到處走走也無妨,只要身邊的人能夠保護她就好。這人生一輩子太長,也太短,讓郡主有段美好的回憶不好嗎?這女人嫁了人之后,哪里有做姑娘時爽快?”
鐘太后慢慢沉下臉,罵道:“你個老貨,到底想說什么?”
“太后,奴婢就想說,這外面的世界可寬廣,可精彩了。自從入宮后,不是當年去雁門關那一年,就足夠我們回憶一輩子嗎?”
繡春是真想讓顧芳華出去玩一趟,當年的琉玥公主,就只是從皇宮到冠文侯府。
要是琉玥公主能和駙馬隨行,說不定也就沒有那場憾事。說到底,駙馬就是惦記身懷六甲的公主,才會冒雨趕路出事。
鐘太后默不作聲,思緒開始放空,透過殿門望出去,頭頂上只有四四方方的天。
那年她也才十三歲,跟著父親與哥哥到了雁門關。陽春三月,青草剛沒馬蹄,那一路的風景,多少次重現在夢境。
巍峨的雁門關城墻,一望無際的綿綿草原,那藍天,那白云,那駿馬,還有,那個長眠在雁門關的人。
后來,在這四方墻圍砌的皇城,再沒有吹過鄉野的風,再沒有聞過青草的香。
無數次在后宮遇險的時候,掙扎著活下去,再看一眼雁門關,曾經是自己生存的夢想和信仰。
當孩子夭折時,也是想起雁門關那些,無數為國犧牲的人,這才支撐自己熬了下來。
如果沒有那年的雁門關之行,那有后來雷厲風行的鐘太后?想起這些往事,鐘太后默默紅了眼眶。
繡春看鐘太后難過的樣子,也十分心疼,勸慰道:“太后,讓郡主去吧。世事無常,郡主見多識廣總沒有壞處。”
鐘太后靠在扶臂上,沉默不語。
繡春也不再多說,只是默默拿出百合香,放進角落的青銅鏤空三角香爐中。
良久之后,鐘太后才道:“讓哀家考慮一下。”
本來眼看著八月二十六就要到了,顧芳華還在焦慮如何說服外祖母,洪正帝和姜皇后突然來了慈寧宮。
“皇帝舅舅,皇后娘娘,你們怎么過來了?”
顧芳華一進殿,就覺得大家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一時有點摸不清頭腦。
姜皇后率先起身,一把將顧芳華拉到自己面前,慈愛的摸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心疼道:“明珠,我可憐的明珠,本宮已經狠狠懲戒了造謠之事,你別放在心上。”
啊?啥?
顧芳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道:“皇后娘娘,你說什么呢?”
姜皇后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那形態真讓顧芳華擔心,怕她長長的鎏金紅寶石護甲,戳瞎她自己的眼睛。
正當顧芳華胡思亂想時,聽到姜皇后心疼道:“明珠,本宮知道你和蕭遙清清白白。可那起子亂嚼舌根的,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顧芳華努力從她話里,找出有用訊息,這是,有人說她和蕭遙閑話?
洪正帝也看過來,真是十分惱火,明珠是他看中的媳婦人選,結果卻因為被擄一事,如今在京城,被傳的轟轟烈烈。
“明珠,你失蹤那夜,被人泄露出去了。”
顧芳華明白了,坦然一笑道:“皇帝舅舅,我沒事。不就是被人說兩句嘛,又不痛又不癢的,能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管他的呢。”
鐘太后看顧芳華說得灑脫,笑得燦爛,原本不好看的臉色,也漸漸回復正常。
“皇帝,清者自清,明珠不怕那些小人念叨。不遭人忌是庸才,女兒家更是如此。讓她們說,最后也只能眼睜睜看明珠,嫁得如意郎君。”
姜皇后擦著眼角道:“可是,除了蕭遙,哪家高門不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