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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剖心

古代言情  末了又是苦口婆心地勸:“打從我還不得勢之前,你就跟了我,多少苦日子我們才是熬到現在這般地位,杜秋棠那里……你也不是個懵懂的,怎么偏偏就是去惹了他的,白白地叫人笑話了你去。”

  何金寶跪地,也不辯駁,只管對著司馬子夏叩頭,一面說:“請皇帝費心為我們周旋,多少錢我都愿意買的。”

  看何金寶執迷不悟的樣子,司馬子夏只氣得要拂袖而去,又終究還是一下坐了回來,平了平氣,虎著臉說:“就單為這一個女人,值得你這樣!”

  “我家那個,是沖喜進來的,開頭的時候我喜歡的也并不是她,只是覺得虧欠她太多,想著保她一生這么富足平順的日子也就仁義了。后來經的事多了,也是漸漸懂事,越發覺得她難得,也就沒旁的心思,只想著一心一意地待她。”

  “誰想到突然出了這個事情,我一聽,當時只覺得心頭仿佛是被硬生生地挖掉了一大塊一樣,血淋淋的,直痛,那時候才是明白,要是她真不在了,也沒個說話分享的人,那我活著賺這名聲還有什么用……”

  何金寶很少說這么長篇的話,絮絮叨叨地也有幾分詞不達意,卻是想著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陳霜降不在了,那他該怎么辦,該怎么辦,越想越是覺得悲痛,不禁紅了眼眶,強忍著才是沒掉下淚水來。

  司馬子夏似乎是聽呆了,半天沒說過話,臉上現出了幾分惆悵,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淡淡地說:“我從來沒見過那么黑的一雙眼,直直地望著人,雖然怕,卻仿佛是怎么都折不斷,只沒想到,那么苦都捱過來,卻是……”

  何金寶不明白司馬子夏也是不敢抬頭,只跪著向前,哀聲叫了一句:“將軍!”

  這將軍還是以前司馬子夏沒登上皇位的時候,老部下常叫慣的,被何金寶這么情急之下叫了出來,司馬子夏也是一陣的感慨,不由就想起了何金寶隨著他出生入死,就連當時連王兵變逼宮的時候,若不是他們拼死救護,怕也是沒有了現在的司馬子夏,這一顆心卻是一下就軟了。

  擺了擺手,有些疲憊地說:“叫泰順陪你去太醫院,什么用得著就拿什么。”

  泰順是司馬子夏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讓他跟著去,又有這么一句話,就是準許了何金寶,天下最好的藥材可都是在太醫院的,杜秋棠家就算是再有錢,那又怎么能比得上的。

  何金寶大喜過望,趕緊叩頭,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司馬子夏又是坐了一會,他身后的簾子卻是一動,出來一人,金織黑絲裙,流云天青襖,嬌顏如花,居然是皇后佟氏,看樣子似乎也是聽見了剛才那一番話。

  “這何金寶也算是重情義的了。”佟皇后感嘆了一聲。

  “皇后。”司馬子夏恍惚了一下,才是開口問,“你有沒有怨恨過我?”

  佟皇后微微一笑,因為她突然就想起,那時候陳霜降似乎也是問過她同樣的問題,只說:“皇帝先是這大周朝的皇帝,然后才是我的夫家,我孩兒的父親,皇帝心里面想來是比我苦多了,所以,我不怨恨。”

  “這陳霜降,皇帝能幫就多幫點吧,我喜歡那丫頭,還指望著等我去了,讓她照顧沂兒的。”

  “別說這樣的話。”

  佟皇后看著司馬子夏,替著他理了理頭發,一邊說:“要是遇上真喜歡的人,就納了,也別給太高的名份,這上面實在是太苦了,那個人,你就忘了吧,別把自己憋得太苦。”

  “這皇后的位,除開你,我不會再給旁的人。”司馬子夏輕輕地說,卻是看到佟皇后怔怔地望著他,眼珠子汩汩地滾了出來,司馬子夏也是嘆氣,人只當是皇帝好,也只有這個人才能知道,他當的有多少苦。

  得了司馬子夏的口諭,太醫院的珍貴藥材源源不斷地搬到了何家,葉太醫更是幾乎長住在這邊,一日三次地給陳霜降診脈。

  陳霜降也不是傻的,何金寶再怎么瞞著,這么大的異動,她也是不能不起疑,只是眾人怕她惶恐都是強顏歡笑著,陳霜降也就裝著一無所知,該吃藥的時候吃藥,該看診的時候看診,什么多的話也不問。

  只是葉太醫再努力陳霜降的身體還是沒有什么起色,因為胎兒越來越大,反而是更虛弱,時常是說著說著,就迷糊地睡去了,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

  陳霜降卻是讓何金寶把人都叫了過來,聊家常一樣,隨口問:“將軍府造好了沒,本來還說年前能搬進去,現在都快八月份了,怎么還沒有動靜?”

  將軍府早就造好了,因為陳霜降這樣的身體不易搬動,就沒有誰再提起過這個事情了,何金寶聽得陳霜降這么問,只能說:“里面還在粉墻,家具也是還沒打好,暫時還住不了人。”

  “嗯。”陳霜降點頭,“等搬了家,這莊子以后就留給如玉,丫頭家營生也不容易,以后嫁人也好體面一點,田也有百來畝,如玉跟何珗一人一半吧,還有我的私房,也平分了。”

  這話就很有些遺言的味道,只心痛地何金寶別過了頭,直說不要渾說,何如玉跟何珗哪里還能忍得住,只捂著嘴低低地哭,反而更是覺得壓抑。

  陳霜降只當是沒看到,喘了一口氣仍是說:“春紅我是還了她身的,要是愿意的話,就讓他們留著,秋蘭小桃,你也看著,等以后大了貼點嫁妝,也給她們配個小子嫁了,也不枉費辛苦一場的。外面的事……”

  陳霜降還沒有說完,正端水上來的小桃一別頭,卻是直接失手摔了茶杯,直勾勾地盯著陳霜降拼命瞧,然后突然地沖出了門,邊叫著:“大夫,大夫!”

  這尋眼望去,那一床薄被上面已經星星點點暈開了鮮紅的血花,大家頓時都慌了起來,團團轉地叫大夫也有,叫穩婆的也有,更慌的只能是叫著老爺老爺。

  何金寶剛想著沖出去,陳霜降卻是緊緊拉住了他的袖子,努力地說了最后一句:“也照看著司馬沂,皇后沒多久了,她對我們有大恩。”

  何金寶還待看,陳霜降卻是已經軟軟地松了口,昏死過去了。

  葉太醫就在邊上呆著,聽見人叫,很快地過來了,一下也是慌了,大聲叫:“快拿我銀針來,叫穩婆來,這胎要下來了!”

  這往來的人一多,何金寶呆呆地立刻就被擠了出去,何如玉跟何珗也是早就被春紅給拖了出來,正是怕得渾身發抖,一看何金寶頓時就跟見了主心骨一樣,何珗猛地就是撲了上來,直摟著何金寶的脖子叫著:“爹,娘,爹,娘……”

  就連平常看著冷靜的何如玉也是手足無措地望著何金寶,眼淚汪汪地問:“嫂嫂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何金寶一把摟了過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這兩個小的還是在安慰自己,不停地說:“沒事,很快就好,很快就好,沒事!”

  這邊看不到,里面的陳霜降又沒有出聲,只有葉太醫不停要針要藥的聲音,何如玉聽了半天,只覺得心里跟揪著一樣,怎么都安不下來,突然猛地占了起來,說:“我去求太爺,太爺最是喜歡嫂嫂了,一定會保佑嫂嫂的!”

  聽到何如玉這么說,何珗也是邁動著兩只小斷腿,趕緊跟了上去,說:“我也去求!”

  這邊是跟那邊何家分了開的,太爺的棺木又是運回了鄉下,沒處拜祭去,就在后面設了一個堂,也不好立太爺的牌位只供了他一些舊物,陳霜降以前還會時常來上柱香,呆一會。

  何金寶心煩的時候也喜歡過來,也不定做什么,只是看一看,仿佛就能心安一樣。

  只是這一會,就算是跪在這里也是不能安心,越是煩躁,恨不得對著那柱子一頭撞去一般。

  何如玉跟何珗卻是正經地上了一柱香,跪在地上,念一句請太爺保佑嫂嫂/娘平安無事,然后重重地叩一個頭,再念一聲,再叩一個。

  何珗惴惴不安地問:“姑姑,太爺能聽見么?”

  何如玉卻說:“一定沒事的。”

  這兩人虔誠地祈求著。

  何金寶只愣愣地看了一下,突然又是跳了起來,喃喃地說:“我要去陪著她,說好一直陪著她的。”

  跟頭愣牛一樣,何金寶這一發起猛來,下人哪里能攔得住,一路讓他沖進了房間,陳霜降正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葉太醫正在施針,穩婆正在止血,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倒。

  看何金寶進來,眾人只吃驚了一下,卻又是怕騷擾到太醫,也是沒空理會他,只讓何金寶到了床頭,拿了絹子給陳霜降擦了擦汗。

  好不容易,等葉太醫施好了針,這血總算是慢慢地止住了,陳霜降也是悠悠地醒轉了過來,只看到何金寶,還有些恍惚地叫了一聲,“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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