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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生變

  “只是想問何老爺,太爺在時候是怎么跟你說如玉的事?”

  看陳霜降神色認真,何老爺倒是呆了呆,老實地說:“也沒細說,只說如玉被人拐了,機緣巧合才是被你們買回來的。”

  陳霜降只冷笑了兩聲說:“如玉是我從老宅后面那枯井揀回來,捱餓受凍,差點沒能救回來,只是她身上的項圈,玉佩都是一樣不少,拐到的人丟在枯井,值錢的東西,何老爺想想世上哪里會有這樣的拐子?只是太爺為什么硬要是說拐子,何老爺難道真的想不明白,還是不愿意去想?”

  這話一說出來,何老爺的臉色變了幾變,還是沒能忍住往何夫人那里瞄了瞄,卻反而是被何夫人反瞪了一眼,說:“你聽這小賤人胡說!”

  “你閉嘴!”何老爺的臉色很有些兇狠,轉過來對著陳霜降,“話可是不是這么空口白牙亂講的。”

  “揀如玉回來的時候還有不少人看見,何老爺若是不信只管找人問去。”陳霜降停了一下,這才是說,“這些子女何老爺你可是什么時候正眼看過,光是金寶,我家老爺他,時常吃的都是殘羹冷飯,穿的是破碎的里衣,我只不過是給他做了一雙襪子,都能讓他欣喜萬分,這日子過得比那些窮人家都還不如,何老爺真當是從來沒看到。”

  “人心都是偏的,既然不是親生的,那也是強求不了,只但凡給一條生路,我家老爺何至于要離家去參軍,我又怎么會非要留在那戰火四起的鄉下地方?”

  “我們也不是怨什么,只不過如玉實在是吃了太多的苦,這一條命幾乎是日日拿著湯藥澆灌回來的,長大三四歲還不會開口說話,后來又是跟著我逃難,好不容易才是保住了一條命,什么苦頭都是吃過。”

  “就算是嫁了戶好人家,但是那皇家是什么地方,規矩大的很,稍微一個不小心那可就是要掉腦袋的,更是不能走錯一步。也不求其他什么,何老爺就只當是可憐可憐那個苦命的丫頭,不要再生出什么心思,更不要借著她的名頭在外頭鬧出什么事端來。”

  這一口氣把話都是說完,再看看眾人的臉色,何夫人自然就不用說了,猙獰得簡直就像是要吃人一般,何金貴是有些不敢置信,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何金富朱靈錢芬芳都是只是低了頭,沉默不語,何老爺卻是鐵青著臉,直捏緊拳頭,一臉憤怒。

  突然地,陳霜降也是覺得疲倦的很,真有些后悔跟他們說這些話,有時候越是真心話,愛聽的人越是少,這么反而顯得是陳霜降多事了,只能懨懨地叫了人來送客,陳霜降也是沉默了許久。

  這嫁女不比娶的熱鬧,宴席也是擺在三天之后的回門,饒是如此,這些東西收拾起來也是很費了一番勁,該收的收,該放的放,該洗的又要堆成一堆,偏偏平常最得力的春紅是懷了胎大腹便便的在莊子里休養,這將軍府又是匆匆地住進來,門道都還沒有弄明白,但凡一點點事情都要過來問陳霜降,倒是讓陳霜降覺得比自己動手收拾都要累許多。

  一直等到天擦黑,這邊才是勉強成了個樣子,陳霜降正坐下來喝口水,宮里面卻是突然傳召。

  這種時候?陳霜降吃了一驚,只覺得心里面隱約有種不安,卻是沒空多想,匆匆地換過了衣服,一個小丫鬟還懵懂地過來問:“太太飯好了,擺在哪里?”

  “這會哪有空吃飯的?”陳霜降這一別頭,小桃正在給她梳頭,一個不小心就是拉了下,陳霜降也不敢動,只對著那小丫鬟說,“去看看有沒有做點心,給我拿兩個,再拿油紙包著帶幾個。”

  小丫鬟脆生生地應了一聲,蹬蹬地跑了下去,不一會就是按著陳霜降吩咐拿了來。

  原來是菜心糯米團的,陳霜降也是松了口氣,趁著還在梳頭,匆匆地用了兩個,然后再用茶水仔細漱過口,覺得沒什么紕漏了,這才是起身進了宮。

  這會都已經是七點多鐘了,皇宮卻像是一只正在漸漸蘇醒的野獸,無數的燭火就跟眼睛一樣搖曳地閃亮,直把陳霜降的眼睛刺得微微有些痛。

  到宮門的時候,轎子停了下來,陳霜降這才剛下車,就是看到何金寶站在一邊,像是特地在等著她一般,趕緊過了來。

  “皇后不大好了。”何金寶悄悄地跟陳霜降說了一句,又是往陳霜降手里塞了一個紅喜蛋,“這個點,大約還是沒吃飯,這里忙亂成一片,也找不到什么,你先墊下肚子。”

  陳霜降微微笑了一下,反而是拿了糯米團給何金寶說:“我已經吃過兩個了,特地帶給你的,趁熱你悄悄地吃了。”

  何金寶點頭,對著陳霜降吩咐:“皇后大約是要見你的,自己小心。”

  這內宮何金寶自然是進不了,只匆匆地跟陳霜降說了幾句話,就要回到前殿去候著,而陳霜降卻是跟著太監往宮門里面走,快步地走到了中宮。

  覷眼看一看,已經是有不少命婦候在門外,這么多人卻是沒一人出聲,只能聽得微微地呼氣聲,反而更是讓人生出幾分惶恐。

  大約是因為今天皇子大婚,命婦來得還是很齊全的,幾乎全是富貴喜慶打扮,雖然聽到佟皇后病重,匆匆地摘了許多,卻仍是能看出一片的歡欣,反而越發是襯托了中宮冷清。

  陳霜降正小心地往她品階的位置上挪去,忽然就是聽到門開的聲音,瞄見一抹明黃色的衣角,知道是司馬子夏出來了,趕緊跟著旁人一起跪了下去,口呼著萬歲。

  司馬子夏卻是繃著臉,讓小太監把陳霜降叫了上去,以一種晦澀不明的神色盯著陳霜降瞧了半天,才是低啞著嗓子說:“你進去吧,她有話想跟你說。”

  跟司馬子夏也是有著數面之緣,陳霜降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露出這么脆弱的樣子,仿佛是不堪重負一般,微微撇著嘴皺著眉頭,總覺得跟個孤苦無依的小孩,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

  也不知道怎么的,陳霜降突然就是想起了很久,第一次遇上司馬子夏,他渾身泥濘無意識地拉著陳霜降喃喃叫著娘,那時候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陳霜降卻是想著,該就是像現在這樣,傷心茫然,還有一種惶恐不安。

  陳霜降飛快地瞄了一眼,只很小聲地說了一句:“陛下還請保重,皇后娘娘也是不想看到你這樣。”

  “你,手上,那是什么?”

  聽到司馬子夏問話,陳霜降也是愣了愣,看了看才是知道剛才何金寶怕她餓給她拿了個紅雞蛋,在手上捏了捏,就染了些紅顏料的。

  這樣的時候,總難免染上一些,陳霜降也不知道司馬子夏怎么是突然問起這個,只恭敬地回了,又是拿了那一個雞蛋出來,司馬子夏這才是伸手拈了這一顆蛋,在太監的勸導下,往偏殿里走去了。

  陳霜降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司馬子夏這巴巴地拿了這一個紅雞蛋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不過她也沒多時間想,佟皇后還在等著召見。

  走過這道朱紅的大門,仿佛一下就是走過很長的一段距離,門外是繁花錦繡,鬢香麗影,門里面卻是帷帳重重,燭光黯淡,就連平常看著金碧輝煌的椒香黃壁看著也是多了一份壓迫,沉沉地仿佛要把人心都壓榨出來一般。

  佟皇后深深地陷在一堆金紅色的綢緞被子之中,只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要消失樣,一張臉消瘦蒼白,在跳動的燭光之中忽明忽暗,有種飄搖動蕩的感覺。

  “娘娘?”陳霜降行過禮,半天沒見佟皇后動靜,而隨身伺候的宮女太監,靜悄悄地上來剪了剪燭花,又是靜悄悄地退了出去,居然沒讓陳霜降聽到一點聲音,等覺察到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偌大的房間里就只有她跟佟皇后兩個,不由讓陳霜降生出了幾分寒意,忍不住輕輕開口叫了一聲。

  佟皇后這才是慢慢地轉過了臉,微微地笑了下,似乎是想著抬起身來,陳霜降趕緊挪過去,扶了一下,替她安放了一個枕頭。

  佟皇后卻是看著陳霜降,微微喘氣了喘氣,這才是說:“沂兒他們剛走,我不讓他們在這里,這才是新婚的,別是沾染了什么晦氣。”

  看佟皇后說得有些艱難,陳霜降勸了幾句,看床邊上溫著水,也不敢放茶葉,只白白地倒了一些讓佟皇后喝了,這才是稍稍地緩了緩氣,陳霜降只說:“娘娘該是放寬心,安穩靜養才是。”

  “本來是想著要兩年,沒想到卻是能讓我活這么久,早就是夠本了。”佟皇后只搖頭,臉上卻是出現了一些悲苦的表情,只忽然地說,“還以為你這是要怨恨我的,我知道你不想呆在官場,不想呆在這京城,卻硬是用一個何如玉拖住了你。這世人多變,光是一份救命之恩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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