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國亂第三百七十八章江淮風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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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開元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大營,他早聞隴右軍撼天雷的厲害,可今天第一次見到,還是讓他感到無比震驚,他其實已經明白,王思雨要渡江實在是輕而易舉,自己的投石機是死的,可對方的船是活的,根本就不受任何威脅,至于弩箭,還能敵得過對方的撼天雷嗎?
但王思雨渡不渡江并不重要,自己的背后還有三萬精騎,這一戰,其實自己已經輸了,就這樣蔣開元呆呆地坐了一個時辰,不知不覺他便和衣睡去,醒來時大帳里靜悄悄的,只見一抹血紅的夕陽從營帳縫隙射進。
“我睡著時有什么事嗎?”蔣開元挑開簾帳問親兵道。
幾個親兵正圍在一起吃晚飯,見主帥醒了,幾個親兵立刻站了起來,一人答道:“稟報使君,劉將軍下午來找過兩次,聽他說似乎軍心不穩。”
“混賬!這么大事怎么不叫醒我。”蔣開元勃然大怒,指著親兵怒斥。
幾名親兵戰戰兢兢道:“是劉將軍不讓叫醒使君,他說使君醒了也不會有辦法,他情緒很低落。”
“這是什么話,立即去叫劉秉升來見我。”不等親兵跑開,蔣開元又叫住了他,“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此時正是吃飯的時間,士兵們按伙就餐,一伙人圍成一圈,一邊吃飯,一邊大聲談論,一般而言。話題大多是女人和美食,每到這個時候,軍營里就會熱鬧非常,笑聲、罵聲連成一片,但今天地晚飯卻是很沉默。眾人都心情沉重地吃飯。偶然有些士兵在低聲說什么,可一見蔣開元到來,便立刻低下頭不再說話。
蔣開元自然心知肚明,他搖了搖頭,也不多問便快步離開。走到一座營帳后面時。蔣開元忽然聽見營帳里有人在高聲談論著中午的爆炸。他心中一陣好奇,便停住了腳步。
“這仗還有什么打的必要,人家一排撼天雷投來。咱們都統統炸成燒肉,正好給他們下酒。”
“哼!無知。你以為人家不用撼天雷咱們就打得過嗎?李師道知道吧!響當當的中原一條狼,可聽說在鹽城被人家痛宰,兩萬人被殺掉大半,那可是安西軍,縱橫無敵的大唐第一騎兵,更厲害地陌刀軍聽說還沒來呢!”
“你們呀!就只關心誰厲害,卻不動腦筋想想,咱們在和誰打仗?朝廷!那咱們算什么?叛軍!明白嗎?不管咱們是贏是輸,注定要被天下人唾罵,我擔心戰爭結束后,咱們地家人都要被扣上叛逆的帽子,輕則沒為官奴,重則被發配西域,現在想起來,咱們為楚家賣命真是愚蠢之極。”
“噓!小聲點,被上面聽見可不得了。“怕個屁!老子今天晚上就溜走,逃不掉老子上陣就投降,楚家子弟在廣陵花天酒地玩女人,卻讓老子來給他們賣命,做夢!”
蔣開元再也聽不下去,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走,此刻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找部下談話了,悶悶不樂地返回帥帳,離帥帳還有十幾步遠,一名親兵便驚惶跑來,附在蔣開元的耳邊低聲道:“使君,張煥派人來見你,就在大帳內!”
蔣開元吃了一驚,“是誰帶他進來的?”
“是趙將軍領來,今天正好他當值。”
蔣開元向兩邊看了看,立刻吩咐道:“此事封鎖消息,不得再讓任何人知道。”
“屬下明白。”幾名親兵立刻去布置了。
蔣開元快步向大帳走去,他心中冷笑不止,中午先用撼天雷恐嚇,晚上便派人來勸降,張煥盤算得可真精啊!挑開帳簾,只見大帳中坐著一名精瘦的中年男子,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相貌卻依稀有些眼熟。
那人見蔣開元進來,便起身呵呵大笑道:“蔣兄,一晃三十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你是蔣開元已能確定他是自己地熟人,可三十年前地往事他怎么也想不起了。
“蔣兄忘了嗎?當年咱們一同進京趕考,你家境貧寒,咱們就用一份旅費,一起吃一起睡,
不等他說完,蔣開元便想起他是誰了,這人是自己地同鄉齊祿,當年頗為要好,聽說他曾做過朱的幕僚,后來又投靠了張煥,雖然是三十年前的舊人,但蔣開元卻沒有半點他鄉遇故知地喜悅,他冷冷道:““你是來替張煥游說我的嗎?”
齊祿地笑容也消失了,他肅然道:“我是來救你一命,你可愿聽?”
“坐下說吧!看在同鄉的份上,我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
齊祿坐下了來,他沉吟一下便道:“鹽城之戰相必你也有所耳聞,李師道的兩萬軍以硬碰硬,結果他死傷了大半,而隴右軍卻傷亡不到兩百人,其中戰死者僅二十人。”
“你是在威脅我嗎?”蔣開元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非也!”齊祿搖了搖頭,繼續道:“我家都督叫我帶一句話給你,大家都是唐軍,他不想自相殘殺,所以才遲遲不進攻你,如果你肯投降,那可以既往不咎,你手下的軍隊依舊是唐軍,而你可封為上郡刺史,否則,兩軍一旦開戰,他必將斬盡殺絕!”
蔣開元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他笑聲漸消,瞥了齊祿一眼道:“我蔣某人是文官出身,腿腳不快、兩臂無力,但我的這里卻很硬。”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森然道:“張煥若想殺我。叫他盡管舉劍來砍,但想讓我向他低頭,白日做夢!”
齊祿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將士們考慮。為一個世家地私人利益而背叛大唐。你以為有多少人會象你一樣自命清高。”
“住口!”蔣開元一聲怒喝,他指著齊祿斥道:“看在我同鄉之誼我不殺你,可你若再敢胡言,我就拿你的人頭示眾。”
齊祿毫不畏懼,他挺直了腰傲然道:“拿我人頭示眾?哼!你還是先保住自己的腦袋吧!”
蔣開元忽然有些回過味來。他上前一步逼視著齊祿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齊祿冷笑而不言。就在這時。營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一名親兵跑進帳急道:“使君,帳外來了幾十名將領。他們要見監國的特使。”
蔣開元大吃一驚,他看了看齊祿。忽然快步走出帳去,帳外已被火把照得通明,五十幾名將領正情緒激動地說著什么,見主帥出帳,眾人一下子圍了上來。
“使君,監國特使既來,必然是勸我們投降,使君是什么態度!”
蔣開元怒不可遏,他大吼道:“混蛋!我是主將,怎么決定由我來拿主意,你們敢威脅我嗎?”
這時,他的副將劉秉升站了出來,向他拱拱手道:“請使君體諒大伙兒地苦衷,我們皆不愿背叛朝廷、不愿背叛大唐,監國既派人來,說明他知道我們地心思,楚家對抗朝廷不過是為了家族的私利,我們卻是大唐的子民,不愿為楚家背叛朝廷!”
“說得好!”齊祿從大帳里走了出來,他向眾人拱手道:“在下齊祿,是監國大人派來的特使,監國說安西軍可殺回紇人、可殺吐蕃人、可殺大食人、可殺契丹人,可就是不能殺大唐自己的軍人,鹽城之戰是迫不得已,他不愿再發生自相殘殺地悲劇,希望大家都歸順朝廷,將來一起去為大唐開拓疆土,保衛我大唐百姓不再受異族欺凌,這才大唐軍人地本分,可你們地主帥卻不肯效忠朝廷,我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維護楚家的利益,他和楚家究竟是什么關系?竟要讓大伙兒一起為楚家殉葬!”
眾人一齊對蔣開元怒目而視,有幾個人振臂激憤地大喊道:“他是楚家的女婿,他當然不管我們地死活。”
“大家保持冷靜!”劉秉升向眾人一揮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動,他隨即又向蔣開元一拱手道:“我可以實話告訴使君,我們大家都已決定歸順朝廷,做大唐的軍人,如果使君愿意帶領大家投降,我們仍聽主帥地安排,可如果主帥不愿意歸降,那看在大家相處多年的份上,請使君自己離開,不要逼我們翻臉不認人。”
說罷,劉秉升后退一步,手按刀柄,冷然地注視著蔣開元,等待他做最后的決定,蔣開元慘然一笑,“好!好!好!你們都已決定好了,那我還能再說什么?且容我給大帥寫一封信,即刻答復你們。”
他踉踉蹌蹌地走回大帳,命所有的親兵退帳,一直過了半天,大帳里也沒有任何動靜,齊祿忽然覺得不妙,一轉身挑開帳簾,卻驚得后退了一步,只見蔣開元已經伏案自殺。
四月二十日,楚家部署在臨淮的四萬大軍發生兵變,中下層軍官皆不愿為楚家賣命,集體投降了隴右軍,主帥蔣開元寧死不降,自殺而亡,張煥感其忠義,命人將他厚葬在都梁山腳下,就在蔣開元自殺的第三天,四月二十二日,從淮南趕來的楚行云抵達了臨淮縣。
楚檀的原配夫人一共生有兩子一女,兒子就是楚行水和楚行云,女兒正是張煥的母親楚挽瀾,所以楚行云還是張煥的嫡親二舅,不過他們二人卻是初次見面,盡管楚行云是張煥的二舅,但他的官場職務是淮南節度副使兼廣陵郡別駕,在張煥面前不能失去禮數。
他被親兵帶進張煥的大帳,恭敬地行了一禮,“屬下廣陵郡別駕楚行云參見監國殿下。”
“楚使君一路辛苦了,請坐!”張煥將筆放下,不冷不熱地請他坐下。
楚行云聽張煥稱呼自己為楚使君,他心中不由一陣苦笑,看來今天這個親是認不成了,楚行云已經知道了臨淮兵變的消息,十萬淮南軍已經去了六萬,剩下的四萬軍大多是水軍,根本無法與張煥最精銳的安西軍抗衡,楚家大勢已去,即使家主沒有吩咐,他也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
“我是奉家主之命來和監國殿下商量解決淮南危機的途徑,家主不愿意傷及平民,愿意將軍隊交給朝廷,不知朝廷能給我們楚家留點什么?”
張煥淡淡一笑,反問他道:“不知你們楚家想要什么?”
“這楚行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臨走前大哥開得底線就是交出軍隊,其他一切照舊,包括他的刑部尚書一職,可張煥的口氣卻讓他感到了前景不妙。
他猶豫半天,終于一咬牙道:“楚家的軍隊是楚家數十年的心血所培養,不象崔、裴兩家交出的都是殘破之軍,楚家的軍隊是完整交出,所以條件也應比崔、裴兩家優厚一點,楚家要求除了交出軍隊,其他一切照舊,包括家主在朝中職位。”
“完整交出?”張煥呵呵地冷笑起來,“我不明白什么叫完整交出,我在鹽城擊潰的是什么人?臨淮投降我的又是什么人,都和楚家無關嗎?”他站了起身,背著手對楚行云冷冷道:“如果一個月前楚家主動交出軍隊,我或許會考慮你們家主的一切條件,但現在,我不妨實話告訴你,除了楚濰我可饒他一命外,你們楚家已經沒有任何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楚行云臉脹得通紅,他心中一橫,索性也撕破了臉面,“張煥,我楚家還有四萬軍隊,你若逼人太甚,我楚家就毀了揚州,與你玉石俱焚。”
張煥的目光陡然間凌厲起來,“那你去啊!你去毀了揚州啊!你看我眉頭會不會皺一下,揚州夷為平地大不了我重新再建,但你們楚家我會滿門抄斬。”
他忽然厲聲喝道:“來人!把楚濰給我斬了。”
“且、且慢!”楚行云嚇得聲音都變了,他的嘴唇哆嗦著道:“剛才是我冒犯了監國殿下,我道歉!我道歉!”
張煥手一擺,“先刀下留人。”
他背著手走了幾步,最后說出了他的罷兵條件,“第一,楚家無條件交出所有軍隊和奴隸,所擁有的武裝家丁不得超過百人;第二,楚家可以保留一萬頃土地和十間商鋪,其余土地及商鋪一概交給朝廷,另外囤在丹陽郡倉庫之中的錢糧也一并充公;第三,楚行水罷尚書及中書門下平章事、改任豫章刺史。”
張煥說一個條件,楚行云的臉就白一分,當三個條件說完時,楚行云已經面如死灰,很明顯,張煥就是要拿楚家殺一儆百,可若答應這三個條件,楚家數十年的基業也就完了,楚行云無力地站起來拱手道:“事關重大,我一人做不了主,請監國殿下允許我回去和族人商量,十天之內答復,這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