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有資格繼任左都御史的人選中,誰是比較開明的呢?
這幾日,關于“淮安事變”更多的塘報和奏折送到了京師,朱慈烺了解到了更多的內情,這才知道史可法還是讓他失望了,如果不是李邦華恰好路過淮安,闡述利害,史可法猶豫不決,進退失據之下,淮安之事很有可能會演變成一場難以控制的大亂,繼而又會影響厘金稅的實施。
朱慈烺很惋惜。
史可法終究不是宰輔之才,一省督撫估計就是他能力所及的最高點了。
而李邦華雖然年紀比史可法大了差不多二十歲,但遇事果決,有大局觀,加上崇禎元年整頓京營的魄力,朱慈烺以為他絕對有能力做內閣首輔。
不過眼下最適合李邦華的位置卻是左都御史。
開明,不迂腐,有大局觀,最重要是他也是東林中人,這樣的人做左都御史絕對不會無事生非,處處挑刺。
但朱慈烺沒有權力任命李邦華。
明制,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詔令廷臣會議,以共相計議,衡量至當,然后報請皇帝,取旨定奪,其有關政事得失利弊之研商者,謂之廷議其有關人事升補任用之擬議者,則謂之廷推。
當然了,皇帝也可以直接任命,不過直接任命的官員私下里會被同僚看不起,甚至是嘲笑,因此廷推依然是官員任命的正途。
工部尚書和左都御史的新任,都在廷推范圍內。
有資格參與廷推的是內閣閣員和現任六部尚書,都御史、六科給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御史,但現在御史和六科給事中都不在京師,有資格參與廷推的就只剩下六部尚書,都御史和大理卿了。
六部中,朱慈烺唯一能左右的只有兵部尚書陳新甲。
所以他想著由陳新甲提出李邦華繼任左都御史,李邦華聲明卓著,又是東林中人,其他人應該不會反對。當然了,最重要的是,李邦華確實是擔任了左都御史,雖然是在一年后,今世提前一年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事不宜遲,朱慈烺立刻去往兵部和陳新甲密談。
從兵部出來,朱慈烺再趕往場外大校場。
“殿下,不如下午再去吧,這會都快中午了。”田守信小聲勸。這段日子太子起早貪黑,風里雨里,幾乎沒有歇息的時間,他實在是心疼。
“不,張家玉做了一個操練鴛鴦陣的場子,我得去看一下。”
朱慈烺踩蹬上馬。
田守信和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只能跟上。
眾將在校場營門口列隊迎接。
朱慈烺翻身下馬,看向眾將中的一人:“張家玉,操練場是否已經布置好?”
張家玉出列抱拳:“回殿下,已經妥當。”
“走,瞧瞧去!”
朱慈烺興奮。
雖然不是武將,但張家玉對鴛鴦陣的了解卻超過了這個時代的武將,也超過了朱慈烺,原因也簡單,張家玉是廣東人,而戚繼光的最后一任就是廣東總兵。1582年,戚繼光調任廣東總兵,在廣東的三年期間,他“任真任怨,以國事研究者猶家事,謀兵如謀身”不但走遍了廣東沿邊沿海,而且還在廣東練出了一支以鴛鴦陣為主體的廣東軍。
廣東是戚繼光最后練兵的地方,也是鴛鴦陣在戚繼光的老家登州之外,另一個留有火種的所在。
可惜的是,繼任的廣東總兵丟棄了戚家軍的傳統,廢弛了鴛鴦陣,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鴛鴦陣的對陣操練之法被保留下來,張家玉習文又喜武,一直將戚繼光視為偶像,在家鄉期間對戚繼光賴以成名的鴛鴦陣頗有留意,拜訪了很多老軍人,得到了不少寶貴的素材,因此他對鴛鴦陣的理解遠比一般人更深刻這也是上一次他能戰勝張名振的原因。
長期而言,朱慈烺要在京營實施的是古斯塔夫陣型為主,鴛鴦陣為輔的策略。
所謂古斯塔夫陣型為主指的就是遇上大股敵人時,鳥銃長槍火炮加騎兵相互配合一起殺敵,鴛鴦陣為輔則是遇見小股敵人,或者是小隊兵馬在外行軍忽遇敵人時所采取的陣型。
但古斯塔夫陣型太復雜,需要大量的受過嚴格操練且能忠實執行命令的低階軍官和軍士,以確保小編隊的指揮的專業性。
現階段京營根本沒有這么多的人才。
所以朱慈烺只能先從鴛鴦陣入手。
鴛鴦陣熟練了,鍛煉出一批核心的中下層軍官,以他們為骨干,再來操練古斯塔夫方陣就事半功倍了。
朱慈烺剛要邁步走,賀珍卻小步上前,雙手抱拳,臉色尷尬的稟報:“稟殿下……出了一點小問題。”
“怎么了?”朱慈烺停住腳步。
“昨日臣派中軍去招原薊州參將董朝甫,不想那廝竟然打翻了臣的中軍,搶奪馬匹,往山中逃去了。”賀珍低下頭,頗為慚愧,他的中軍也算是一員驍勇之將,但卻被一名六十歲的老頭打倒在地,搶奪了馬匹,并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作為主將,他實在是羞臊。
“嗯?”
朱慈烺還真是驚訝了,他可是皇太子,自從穿越以來,不管召見誰,還沒有一個敢抗拒的,這個董朝甫是瘋了嗎?又或者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做賊心虛,見了軍中的使者,立刻害怕逃跑?
“臣的中軍正帶領昌平縣衙的兵丁往山中搜捕,不抓到董朝甫,絕不回來復命!”賀珍道。
朱慈烺想一想,搖頭:“算了,讓他們撤回來吧,董朝甫既然不想見我,硬抓回來也無益。”
“殿下……”賀珍不甘心。
朱慈烺擺手,示意不用說了:“去把劉仲禮找來,一會我有話問他。”董朝甫的逃跑并有內情,劉仲禮有可能會知道。
“是。”賀珍退下。
朱慈烺看向田守信:“守信,派人去兵部跑一趟,將董朝甫的舊檔全部調出來,再去一趟錦衣衛,看是否有偵緝董朝甫的記錄?”
“是。”田守信聽令。
朱慈烺繼續向前,在眾將的簇擁下,興沖沖來到位在校場右半區的小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