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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剿匪局面

  據《豫變紀略》記載,崇禎初年陜西鬧災時,河南好些地區還是十分繁榮,逢年過節時,農村里宴會不斷,普通農民都穿著絲綢衣服來湊熱鬧。河南災情逐漸加重,是崇禎七年后的事,到崇禎十年時,開始蔓延全省,而崇禎十三年那一場百年罕見的大旱災則是將河南徹底推到了混亂暴動中。

  河南旱災之后,下一個遭受嚴重旱災的就是山西、河北和京畿地區。而旱災又引發了鼠疫。1643年,崇禎十七年,正趕在了這個關口。

  聲聲催,時時想,朱慈烺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甲申年做準備。

  “就這樣吧,你們回去之后將今日所說,列一個條陳,然后張貼在河南境內所有州府縣郡的城門口,廣而告之,令所有流民都知道。”朱慈烺端起茶盞,目光環視在座的河南官員,語有深意:“流民安置到社稷安危,諸位切不可大意,不然朝廷絕不會姑息。”

  “是。”

  太子端起茶盞,乃是談話結束,爾等退下之意,于是眾官員起身行禮,次序離開。

  “侯老尚書請留步”

  田守信喊住了侯恂。

  于是侯恂跟著太子殿下往后堂走去。。

  大殿門外。

  高名衡站在臺階之上,望著天空,長長松了一口氣,眼神里有驚喜也有惶恐,八十萬石的糧食令他驚喜,有這一批糧食,河南百姓必不至餓死,但太子的承諾太大,又令他有些惶恐萬一太子沒有做到,那他這個河南巡撫豈不是變成了罪人?

  后堂里。

  朱慈烺賜侯恂軟凳坐下,然后笑問:“老尚書可見過令郎了?”

  指其子侯方域。

  “見過了。”侯恂拱手,臉上帶笑,聲音有點感慨:“一別半年,倒讓臣有點不認得了。”

  朱慈烺道:“令郎是赤誠之人,當初你在詔獄之時,他可是苦苦哀求于我,連返回歸德、焚燒歸德糧草的危險都不顧。我原以為他未必能勝任,想不到他卻出色的完全了任務,更想不到他跟著商丘知縣梁以樟竟然在小袁營做成了一番大事。”

  “殿下謬贊了。”侯恂謙虛:“犬子米粒之才,不足為道。”

  但聲音卻也不免透出一些驕傲。

  朱慈烺微笑點頭。聊完家常,說了一些對侯方域的欣賞之言,這才詢問侯恂在賈魯河處理降卒的情況。侯恂一一稟報,連帶著將李巖、白鳴鶴等一些俘虜的情況說明。朱慈烺微微點頭在軍政方面,侯恂不如吳甡,但在政務處理方面,侯恂還是有相當才能的,賈魯河降卒流民眾多,還有小袁營的兵馬,侯恂處置起來卻是得心應手,毫無凝滯的感覺。

  “對于流民安置,老尚書可有什么要說的嗎?”朱慈烺問,剛才他清楚看到了侯恂的表情變化。心知侯恂有異議。

  侯恂猶豫了一下,拱手:“殿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慈烺微笑:“但講無妨。”

  “臣以為,河南流民災民眾多,將近有百萬,朝廷要全面賑濟,是絕對忙不過來的。不如改用重點賑濟……”侯恂道。

  朱慈烺默然,他明白侯恂的意思,所謂重點賑濟,其實就是放棄老弱,只選年輕人,反正老弱也不能造反。侯恂是一個務實的人,如今情勢下,能對太子直言相諫,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老尚書是擔心朝廷拿不出糧食和田地,對嗎?”朱慈烺淡淡問。

  侯恂拱手不言,態度卻是默認了。

  “放心,糧食會有的,田地也會有的……”朱慈烺表情嚴肅:“除非萬不得一,否則我答應高名衡的事,是一定會做到的。老弱流民雖然無力,但并非全無用處,無論修城還是修路,他們都可以略盡薄力,何況他們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能力所及之處,我還不能將他們放棄。”

  前世里福利院的經歷,讓朱慈烺天生就有悲天憫人的心思,不要說老弱,就是四肢全無的殘疾,在福利院里也要盡力讓他活下去。雖然這種心思在明末的亂世里有點迂腐,甚至是可笑,但朱慈烺并不打算輕易放棄,只要有可能,他就要全力救助每一個可能活下來的人。

  侯恂不再言,心中卻涌動著感佩。

  太子,仁慈啊。

  “今日教老尚書來,是有一件大事要告之。開封大捷,陛下喜悅,決定啟用老尚書為右僉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督師湖廣四川貴州的軍務。崇禎九年的罪責,也一應赦免。”朱慈烺道。

  雖然是太子的舉薦,但崇禎對侯恂還是有點不滿,因此并沒有給侯恂加兵部尚書銜,只領了一個右侍郎銜。

  侯恂又是驚喜,又是激動,急忙跪倒自謙:“陛下隆恩啊!只是臣年老力衰,怕是難以擔當此重任啊……”

  朱慈烺雙手虛扶,示意他起身,微笑道:“圣旨已經在路上了,老尚書想要拒絕也是不能了。”

  “殿下……”侯恂心中滿是感動,他知道自己能督師湖廣四川,乃是因為太子的舉薦。若不是太子,他焉能重為朝廷的一方主鎮?

  “老尚書不要自謙了,如今張獻忠正在南直隸湖廣之間肆虐,鳳陽總督高斗光剿匪無功,空耗錢糧,朝廷已經決意撤換,起用馬士英,現在這個擔子就要落在你和他兩人的肩膀上了。”朱慈烺盯著侯恂:“望老尚書不負眾望,督率左良玉,早日剿滅張獻忠!”

  在這里說明一下,因為朱慈烺的穿越,崇禎十五年的人事物,南直隸的戰局,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真實歷史上,到八月份時,張獻忠已經攻下了南直隸大城廬州(今合肥),并且在六安山擊敗了黃得功、劉良佐,又克廬江縣,奪得雙檣大船三百艘,募集水手,在巢湖中訓練水師,揚言要攻擊南京。江南大震,人心不安,明廷將剿匪不力的鳳陽總督高斗光、安廬巡撫鄭二陽革職逮問,以馬士英、黃配玄分別接任。又令黃得功、劉良佐戴罪立功。

  但在這個時代里,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

  原因很簡單,朱慈烺撫軍京營,有發送公文的權力后,立刻就函文鳳陽總督高斗光、安廬巡撫鄭二陽,說得到了密報,張獻忠即將攻擊廬州,令二人注意廬州的防守。

  廬州城池堅固,有一個外號叫鐵廬州,崇禎七年時,混天王張獻忠等人曾經率領大軍圍攻廬州,猛攻了七天都沒有攻下。

  張獻忠只所以能在崇禎十五年拿下廬州,乃是因為使用了詭計,先是分批次的派了大量兵丁扮作小商販混入廬州內,又恰值南京學政到廬州視察,于是他們半路截殺了學政,假扮成學政及其隨從,幾百人大搖大擺的在白天就進入了廬州城,而后一聲令下,拿出短刃,四處砍殺,先行進城的流賊也舉刀策應,很快就奪下了城門。埋伏在城外的流賊大軍順勢進攻,守軍猝不及防,很快就潰散,張獻忠輕松就占領了鐵廬州,并殺了死硬不降的廬州知府鄭履祥和明兵備道蔡如蘅。

  廬州是南直隸大城,城內糧草充足,軍資儲備豐富,張獻忠一口吃了一個飽。勢力迅速就膨脹了起來。

  但這一世,他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朱慈烺不但行文鳳陽總督高斗光、安廬巡撫鄭二陽,還給廬州知府鄭履祥、兵備道蔡如蘅也都去了密函,要他們加強廬州的防御,凡是生面孔進城,一律嚴格盤查,分別看守,絕不允許放流賊暗探進城。

  為此,朱慈烺特派了兩名錦衣衛到廬州,嚴格督辦此事。

  雖然將信將疑,但太子的方紅大印在前,從鳳陽總督高斗光到明兵備道蔡如蘅都不敢大意,都一一照辦。

  果然,五月初,新任巡防百總劉志在城門口抓獲了十幾名假扮成商販,想要進入廬州的流賊。

  廬州文武都是佩服,太子在千里之外,居然也能分毫不差的料到廬州的軍情。

  見廬州盤查的緊,張獻忠只能放棄了巧奪廬州的計劃。

  因為沒有奪到廬州,張獻忠的發展受到了限制,官軍又向他占領的舒城合圍,張獻忠只能放棄舒城,在南直隸一代打游擊,期間和革左五營相互配合,和官軍打了兩場,互有勝負。

  所謂的革左五營,指的是由(老回回)馬守應、(革里眼)賀一龍、(左金王)賀錦、(爭世王)劉希堯、(亂世王)藺養成所組成的五股流賊的聯營。

  雖然廬州沒有被攻陷,張獻忠的實力沒有擴張,但朱慈烺對鳳陽總督高斗光的能力還是秉持懷疑的態度,于是暗示兵部尚書陳新甲,令陳新甲擇機換之。高斗光剿匪不利,罪責很容易找,很快就被朝廷奪職,朝議之后,由賦閑在家的馬士英接任。

  歷史上,馬士英擔任南明首輔簡直就是一場混亂的大悲劇,不但沒有穩住江南的局勢,反而葬送了南明的天下,不過就鳳陽總督的職位來說,馬士英還是相當稱職的。在鳳陽總督的任上,馬士英先是緊密謀劃,一戰擊退了張獻忠,使南京轉危為安,又剿滅了劉超之亂,史載:數有功,上下稱贊。

  這些都成了馬士英后來擁立新君、擔任首輔的資本。

  所以,雖然不喜歡馬士英,但對他繼任鳳陽總督,朱慈烺還是樂觀其成的。

  朱慈烺的橫叉一杠,南直隸湖廣一代的局勢,比歷史上穩定很多,黃得功劉良佐部一直在追擊圍剿張獻忠和革左五營,雖然沒有剿滅,但卻也令這兩股流賊無法茁壯發展。

  現在李自成大敗,河南無憂,侯恂擔任督師,統籌湖廣四川的剿匪大局,左良玉的十萬大軍回師而來,必然會對張獻忠和革左五營形成強大的壓力,將其剿滅,并非不可能。

  “老臣必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侯恂慨然謝恩,詔獄六年,他雄心未死,此次開封之戰,雖然沒有具體職務,只是一個戴罪之身,但卻已經看到了被重新起用的希望,現在真的被任命為了湖廣督師,他心情澎湃,一時竟有些淚目的感覺。

  待侯恂重新坐下,朱慈烺問:“侯督師以為,左良玉能力如何?”

  侯恂眉角微微一跳,他清楚知道,自己只所以被任命為湖廣督師,就是因為左良玉。朝廷用他,就是要他節制左良玉,令左良玉全力剿賊。侯恂急忙站起:“殿下,臣以為,左良玉乃大將之才,有勇有謀,只要朝廷悉心使用,給以一定的耐心,剿滅張獻忠,必不是問題。”

  朱慈烺淡淡道:“然左良玉卻有些桀驁,軍紀不彰,常常騷擾百姓。”

  侯恂額頭微微有汗:“臣必嚴加約束。”

  朱慈烺微微點頭,又問:“對于當年楊閣部四正、六隅、十面張網,想要將張獻忠等人包圍、殲滅在鄂、川、陜三省交界地區。督師怎么看?”

  侯恂知道,真正的考題來了,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令太子滿意,那湖廣督師的職位,恐怕就是朝不保夕,稍有閃失就會被革除,沉吟了一下,拱手回答:“老臣以為,楊閣部當年謀劃雖好,但總督之令不能行于將帥,將帥之令不能行于士卒,糧餉匱乏,將士疲憊不堪,馬不能馳,兵不能戰。以至于被獻賊偷取了襄陽,形勢大壞。”

  朱慈烺不動聲色:“督師以為當如何破?”

  “如果朝廷允許的話,臣打算依照京營參謀司的策略,以靜制動,深挖壕溝,久圍困死。”侯恂道。

  關于湖廣局勢和如何剿滅張獻忠,參謀司舉行過數次的大討論,侯恂有幸都參加了,雖不知道他原先的想法是怎樣的,但參謀司“以靜制動,久圍困死”的策略,他顯然是接受了。

  其實,“以靜制動,久圍困死”是四正、六隅的另一種翻版,最早由朱慈烺提出,脫胎于曾國藩剿滅太平天國的戰略布置和靈感。流賊多有騎兵,像楊嗣昌那樣四處追逐,累的跟孫子似的,最后還被人家掏了老巢的失敗戰術,絕計不能再使用,楊嗣昌太巧,最后也敗在了巧,朱慈烺想來想去,還是曾國藩的笨辦法好。

  不管流賊怎么逃竄,我就守著那幾個要點,不急于和流賊決戰,高筑墻,深挖壕,一步步的向前推進,壓縮流賊的活動空間,限制流賊獲取糧餉的途徑,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逐漸的將流賊耗死。

  這種戰術雖然笨,但卻非常有效。

  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耗費大量的錢糧。

  另外,如何應對崇禎帝的沒有耐心,也是重大考驗之一。

  這也是侯恂要加上“朝廷允許”四個字的原因。

  朱慈烺微笑:“湖廣局勢就托付給督師了。至于朝中事務,我會盡力幫督師斡旋。”意思是會想辦法說服性急的父皇。

  侯恂大喜:“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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