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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如何化解

  沈陽的談判陷入僵局之時,千里之外的大明京師,朱慈烺正在接見東印度公司的兩個代表。

  自從朝廷和東印度公司談判,從東印度公司的是租借兩艘大型三桅戰艦和八艘小艦,大明預付了一部分的定金,同時準許東印度公司的商船,短時間之內在天津靠岸之后,大明和東印度公司的關系,漸漸親密了起來,今日,隨兩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一起到京師的,還有六大船的糧米。

  大明和東印度公司談判,除了戰艦,還和東印度公司簽訂了購買糧米的協議,東印度公司從印度,安南,乃至呂宋采購大米玉米,運至天津,大明用絲綢瓷器和茶葉進行交易,雖然這筆買賣算下來,東印度公司幾乎很難獲利,但因為大明為他們開了口子,準他們在廣東直接交易,這么算起來,東印度還是有一定獲利的,更不用說,和大明這么一個龐大國家通商,從長遠看,對東印度公司絕對是重大的利好,這也是東印度公司會忍痛將戰艦租借給大明的原因。

  算上去年的兩次,這已經是東印度公司第三次大規模的向大明運糧了。

  在兩個代表和六艘糧米之后,再有三五天的時間,第一艘三桅戰艦和四艘小艦就會抵達天津。

  兩個代表是前導,一來是向大明交付糧米,請大明為接艦做好準備,二來也是向大明朝廷反應一些情況。

  聽完兩個代表所說,朱慈烺愉快的心情,漸漸有點沉重起來。

  東印度公司運來了糧米,第一艘三桅戰艦也在途中,不日就可到達,這都是喜訊,但隨著喜訊到達的,還有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一個月前,東印度公司的一艘商船在大明外海遭到海盜襲擊,如果不是船員奮勇抵抗,用鳥銃進行還擊,加上海風驟起,折斷了海盜船的桅桿,說不定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就被血洗了。

  事后,東印度公司一口咬定,事件乃是大明福建總兵鄭芝龍所為雖然海盜最后逃竄了,東印度公司并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但他們仍然堅定的相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假扮海盜的,就是鄭芝龍的人。

  對東印度公司的判斷,朱慈烺是相信的。

  自從朝廷和東印度公司談判,給東印度公司開了一個小口子,允他們的商船在天津和廣州靠岸之后,各方都是得益者,唯有鄭芝龍的利益受到了損害。過去,東印度公司沒有辦法和大明直接通商,所有的商業活動,不管是購買瓷器絲綢茶葉,還是向大明傾銷香料,都需要通過鄭芝龍,鄭芝龍空手套白狼,左手轉右手,每年不知道要賺多少銀子,但自從東印度公司和大明朝廷達成協議,有了一部分的通商權之后,商業活動自然就不必再經過鄭芝龍之手了,鄭芝龍平白少了利益,自然不會愿意,以他海盜出身的脾氣,派人假扮海盜,洗劫東印度公司的商船,給東印度公司一點顏色看看,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鄭芝龍……雖然有京師覲見,朝廷加官進爵的安撫,但面對自身利益受損,他還是有點坐不住。

  朱慈烺擔心的,不是東印度公司受損,而是鄭芝龍在背地里使壞,破壞朝廷的政策,繼而挑戰朝廷的權威,如果朝廷不能做出及時有效的反應,長期下去,會助長鄭芝龍的囂張氣焰。

  因為開封大勝和擊退建虜入塞,原本漸漸抬頭的軍閥跡象,已經被壓制住了,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襄陽的左良玉,歷史上,當到了崇禎十六年之時,開封之敗后,左良玉對督撫們的命令,已經完全不當一回事,自主一方了。但今世因為朱慈烺的穿越,形勢改變,從開封大勝到擊退建虜入塞,朝廷重新豎起了威望,特別是擊退建虜入塞,這是楊嗣昌和洪承疇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加上朝廷補發了糧餉,各地官兵對朝廷的命令,再不敢推三阻四。

  左良玉安穩了,但鄭芝龍現在卻是一個麻煩,和左良玉不同,鄭芝龍依仗的是水軍,在茫茫大海之上,鄭芝龍才是真正的皇帝,如果他愿意,他絕對可以阻斷東印度公司和大明的通商之路,而朝廷拿他莫何,只不過顧忌朝廷,他不敢公開反對,只敢在私下里做一些小動作。

  東印度公司的兩個代表說的明白,如果大明朝廷不能制止約束鄭芝龍,保障東印度公司的商船在大明海域的安全,那么,東印度公司就無法保證按期履行他們對大明的承諾,包括運送糧米和租借戰艦。

  接見結束之后,朱慈烺靜思了一會,對唐亮道:“讓施瑯來見我。”

  施瑯到京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朱慈烺也已經見過他一次了。

  施瑯今年剛二十二歲,長的甚是健壯,雖然五官普通,但長胳膊長腿,是一個練武的好架子,初見到太子時,他非常惶恐,跪在地上久久不動,太子問話,他也是小心翼翼地回答,直到后來,太子問道水師的一些操練,他才漸漸放松了下來,就自己所知,傾囊告訴太子。

  不得不說,施瑯真是一個水軍的天才,雖然才二十多歲,但在海上已經漂泊了六七年,各種水軍戰術,信口拈來,加上頗有戰術眼光,對兵法有相當的見識,剛毅果斷,這樣的人后來能統兵戰勝臺灣水軍,完全在情理之中。

  半個小時的交談,朱慈烺已經知道,施瑯并非是一個天生的反叛者而只是一個急于想要出人頭地的年輕人,誰賞識他,拔擢他,他就會效忠于誰。

  照歷史記載,在鄭成功麾下時,因為恃才傲物,數次對鄭成功的戰術提出異議和反對,引的鄭成功不快,施瑯被剝去了兵權,最初,施瑯也曾竭力表現,想要討得鄭成功的歡心,重獲兵權。但鄭成功卻始終不給他帶兵的機會,只賞賜他金銀,施瑯悶悶不樂,而最終的導火索,乃是因為他的一個親隨,眼見跟著他沒有前途,就悄悄投到了鄭成功的帳下,施瑯大怒,將其捉回斬首。

  鄭成功“馳令勿殺”,施瑯卻悍然不顧,“促令殺之”。

  鄭成功見施瑯違令擅殺鄭氏舊將,斷定他是反形已露,于是將他全家都捉了起來,但施瑯卻在部將的幫助下,在押解過程中逃走了。鄭成功獲悉施瑯已經逃入清方管轄區后,怒不可遏,便把其父施大宣、其弟施顯處斬。

  此后,施瑯走投無路,投靠清朝,并一心與鄭成功為敵。

  對此一事件來說,鄭成功和施瑯都有責任,而最大的原因就是兩人性格不合,鄭成功性剛烈,不能容人,施瑯又太有個性,兩人在一次,遲早要迸濺出火花,從恩人變成仇人,這也是朱慈烺要將施瑯調到京師的原因,另一個原因當然是為建立中央水師做人才儲備。

  前番議事之后,朱慈烺令施瑯到京營,挑選一批會游泳,能做水軍的士兵。

  施瑯聽罷大喜,原本,他對自己被招到京師,心中是很忐忑的,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什么要召自己?現在才明白,太子殿下這是要建水軍啊,而他作為選兵之人,日在在新成立的水師之中,必然會有一席之地跟隨其叔施福在鄭家水師中干了七八年,老實說,他對自己的官位和待遇,是很不滿意,現在被太子殿下看上,何愁未來沒有前途?

  所以他如何能不喜?

  授命之后,施瑯就到京營中去忙了。

  據回報,施瑯這個人雖然性子高傲,說話難聽,但做事卻一絲不茍,非常認真。

  人的各種好習慣中,朱慈烺始終認為,認真兩字最難得。

  施瑯很快就到了,見到太子,立刻下跪請罪。

  太子殿下令他到京營選兵,到現在為止,他不過才選出了三百人,北方人多是旱鴨子,不習水,要從北方兵員中挑選水兵,實在是困難。

  朱慈烺微微笑,令他起身,說今日叫他來,不為招兵之事,關于水兵招募,他已經派京營參將董琦到廣東了,兩到三個月,就可以招到一批熟悉水性的南方兵,到時再交給他操練。施瑯惶恐又喜悅,朱慈烺又問起他生活情況,起居還習慣否?施瑯更是感激,眼眶都紅了,連連謝恩現在施瑯的頭銜是京營的一個把總,享受京營待遇,但日常不用接受京營操練,每日只帶著選出來的三百人練習水軍的一些基本。

  朱慈烺聽罷微微點頭,沉思了一下,緩緩道:“今日叫你來,其實沒什么事,只是想聊一下泉州水師……”

  “殿下但問,臣知無不言。”施瑯并非是鄭氏親信,對泉州水師沒有什么好顧忌的,再者,問話的是太子,未來的皇帝陛下,給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欺君。

  朱慈烺以泉州水師為引子,兩句話之后,就轉到了鄭芝龍的個人身上。

  自從在京營成立軍情司,朱慈烺就定下了兩個重點區域,一個是了遼東寧遠,另一個是陜西,這兩地分別對應建虜和流賊,兩個重點之下,是需要重視的幾個地區,首先是京師,但現在已經撤,第二是左良玉的襄陽,第三就是鄭芝龍所在的泉州,因為有歷史上的不好記錄,朱慈烺對這兩個軍鎮一直都抱持戒心,軍情司在這兩個地方展開,收集情報,就是預防左良玉和鄭芝龍兩人作出對國家不利的事情。

  但軍情司畢竟成立時間不長,但現在滿打滿算才一年,作為重點的陜西還好,其他幾個地區的諜報,都只是剛剛鋪開,只能了解上報地方上的一些簡單情況,尚無法切入鄭芝龍的核心,因此對泉州水師和鄭芝龍個人,朱慈烺還有很多的不了解雖然有歷史參照,但歷史記載的都是大事,小事鮮有記載,更何況,誰又能保證,歷史記載都是正確呢?

  上一次,鄭芝龍進京時,朱慈烺曾經仔細觀察,發現鄭芝龍表面惶恐,對朝廷恭恭敬敬,但其實內心卻自有主見,任何事情都會先在心里用盤算打上幾遍,覺得合適了才會做。說他是一個海盜,倒不如說他是一個商人。

  如果從商人的角度切入,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他自然就會聽從朝廷的命令,但朱慈烺知道,鄭芝龍這個人,怕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白手起家,最后建立起一個龐大的海上帝國,這樣的人,又怎會沒有一些手腕和本事?

  再者,朝廷和東印度公司往來,已經動到了鄭芝龍的利益,雖然朱慈烺百分百的知道,鄭芝龍絕不敢公開反對朝廷。假扮海盜,洗劫東印度公司的商船,不過就是在泄憤。但鄭芝龍的泄憤,卻威脅到了朝廷和東印度公司的合作,甚至是影響到了朱慈烺逆轉歷史的大計,因此必須盡速化解,不然拖延下去,鄭芝龍真的血洗了東印度公司的商船,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那就后悔莫及了。

  如果是一個直男,首先想到的辦法自然是朝廷下旨,嚴厲訓斥鄭芝龍,令其不得再打東印度公司商船的主意,破壞朝廷的大計。

  但鄭芝龍的人假扮海盜,試圖洗劫東印度公司商船的事情,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只要鄭芝龍矢口否認,朝廷就奈他莫何,就算是在朝廷的嚴旨之下,他暫時收斂,但難保以后不會再出幺蛾子,因此,只靠圣旨是不行的。

  為了大明海域的安寧,為了和東印度的長期合作,保證糧米的輸入,朱慈烺必須想辦法令鄭芝龍明白,東印度公司的船,他是不能碰的,朝廷的大計,更是他不可以反對的,只要他能忍了東印度公司,未來必有更大的利益等著他,如果他一味強干,他鄭家的基業,說不得就會煙消云散。

  但這種威脅的話,不能由朝廷來說,而是要讓鄭芝龍自己明白,并悄悄收手。

  朱慈烺可不希望,自己犯下鄭成功歷史上的錯誤,將施瑯推到敵方陣營里。

  施瑯在鄭氏水軍六七年,其叔施福又是鄭芝龍的中軍心腹,對鄭芝龍的了解,一定超過常人,因此朱慈烺想要通過施瑯,對鄭芝龍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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