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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4章 阿達禮之死

  南城和東城的激戰仍在繼續,炮聲隆隆,殺聲震天,那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兩處的夜空,相比之下,西門就顯得平靜多了,不唯沒有殺聲和炮聲,城門之前的原野里,更是不見一個敵軍,城樓上,值夜的軍士舉著火把,緊張,但卻有條不紊的往來巡視。

  忽然,城前的原野里傳來了什么聲音,站在城樓上的軍士急忙高舉火把,凝目望去。

  塔塔塔,劇烈而紛亂的腳步越來越近,隨即就看見有無數的人影從黑暗中沖了出來,暗夜火把之下,隱隱看見他們身披的甲胄和手中刀鋒的寒光。

  “建虜,建虜來襲!”

  觀望的軍士驚的瞳孔收縮,大聲的呼喊了起來。隨即“當當當當”軍士們手忙腳亂的敲響了示警的銅鑼。

  就在當當當的銅鑼聲中,更多的建虜士兵沖出了黑暗,沖到了護城河邊,新城的護城河比舊城寬廣一倍,距離城墻八十步左右,那些扛著竹筏的漢軍旗士兵沖到河邊之后,立刻扔下竹筏,有幾個沒有穿甲胄,會游泳的,更是噗通跳下河去,為竹筏做支撐不同于前些日子渡河使用的木筏,今晚建虜使用的乃是一種特制木筏,加長了長度,但卻縮小了寬度,四個人就可以抬著跑,往護城河里一扔,正好橫跨在了河面之上,即便是有一些差池,跳水的人也可以進行修整補救。

  隨即,后面的建虜士兵扛著云梯,快速地從竹筏上通過,往城樓沖來。

  暗夜之中,建虜士兵一口氣扔下了二十條的竹筏,等于是有二十條浮橋可供建虜通過。

  “砰砰砰砰”

  城頭明軍大聲呼喊,鳥銃響了,弓箭手張弓搭箭,向建虜猛射。

  正在過河的建虜士兵被射中不少,慘叫著栽進護城河,不過卻有更多的人成功的渡過了護城河,扛著云梯,來到了西門城樓之下,今夜是搶攻,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因此,建虜攻擊的目標并非是城墻,而是城樓,只要奪了城門,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放阿達禮的三千精銳騎兵進入,今夜就能勝。

  反之,必敗無疑。

  “砰!砰!”

  被城上的明軍發現行蹤之后,建虜軍迅速點燃了火把,瞬間,西門城外的原野,就變成了火把的海洋,隨后,一百多個被阿達禮特意挑選出來的力士沖過木筏,一手舉著火把,另一手從腰里取出手炸雷,點燃了,沖到城墻之下,奮力往城頭擲去。

  通州新城有三丈高,要想將手炸雷扔到城頭并非是容易,不過建虜軍中善使弓箭,臂力強勁者有不少,因此選這一百人并不是難事。

  砰砰砰,手炸雷落在城頭,掀起劇烈的爆炸和硝煙,與此同時,建虜后續的兵馬陸續銃到,更多的人踩著竹筏過了河,隨即張弓搭箭,或者是舉起鳥銃,朝城頭猛射,一時箭矢如雨,爆炸聲連連不絕。今夜守衛西門的軍士原本就不多,且都是通州本地兵馬,戰力不強,猝遇攻擊,頓時就手忙腳亂,無法抵擋,聽見值守的將官大聲呼喊迎敵,嗓子都快要啞了,但卻無法阻止建虜的云梯搭上城樓,隨即漢軍旗士兵很快的爬了上來。

  “殺啊先登上城頭者,賞白銀一百兩!”

  這中間,鐵甲長刀,馬蹄滾滾,阿達禮已經帶著三千騎兵,殺到了護城河之前,眼見擔任前鋒的漢軍旗士兵已經將云梯搭上了通州城頭,開始蟻附爬城之時,他興奮的高聲呼喊。

  很快,一個身披雙重鐵甲,揮舞長刀的漢軍精銳沖上了城頭,砍倒了一名明軍,隨即聽見城頭一聲喊,原本就已經抵擋不住的通州士兵四散而逃。

  阿達來在下面看得既緊張又激動,當看到更多的漢軍士兵登上城頭,殺散明軍,勢不可擋的占領城樓之時,他興奮的大笑:“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快開城門,快開城門啊”

  胯下的戰馬像是嗅到了戰機和血氣,不停的噴鼻刨蹄,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沖進城中。

  漢軍旗控制城樓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吊橋,開城門。

  當吊橋隆隆放下,通州城門向兩邊推開,城內筆直的街道出現在面前,宛如是一個美麗的少女褪去衣衫之時,阿達禮興奮的揮刀:“殺啊活捉明太子啊!!”

  “殺!”

  但最先沖入的并非是阿達禮,而是一個牛錄的、兩百人的蒙古精銳,原本阿達禮應該最后入城,以保證安全,但阿達禮立功心切,按捺不住,跟在這兩百蒙古騎兵之后,親自策馬揮刀,向城中沖去,身邊的親衛無奈,只能跟上去,緊緊護衛。

  如同是一股決堤的洪水,三千建虜騎兵一字排行,跨過吊橋,沖過門洞,向城中卷去。

  這中間,城頭的戰斗其實仍在繼續,先登的漢軍旗士兵雖然占據了城樓,打開了城門,但明軍并沒有潰散,他們穩住陣腳之后,從兩邊城墻開始展開反擊,一步一步,試圖重新奪回城樓,漢軍旗當然不能放棄,他們雖然只有一千人,奪城之中,死了三百人,但猶有七百,面對戰力不強的通州兵,他們有完全的信心和實力,將他們全部擊潰。

  阿達禮策馬進城之后,抬頭往城頭瞅了一眼,不過并沒有在意,大軍已經入城,通州已經在掌握,城頭明軍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今晚之前,他反復研究過通州地圖,他知道,通州西門對正的,就是通州新城和舊城相連接的一道圓拱門,雖然也有木門相隔,但卻不是城門,沒有城樓,更沒有護城河一類的防御,只要沖到木門前,摧毀木門,就可以殺到通州舊城,和攻城的大清大軍里應外合,將通州明軍殺一個片甲不留!

  因此,進城的首要目標就是圓拱木門,這一點,在攻擊之前,他就已經告諭所有人,最新進城的兩百蒙古騎兵正是這么做的,他們進城之后一路狂奔,沿著街道,直奔圓拱木門。

  暗夜里,馬蹄踩在通州街面的青石板路上,聲聲如雷,而城頭的殺聲和火光,更是令阿達禮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是跳躍,他目光始終盯著前方,夾馬催速,心里只一個念頭,殺過木門,活捉明太子!

  但忽然的,他發現在前面奔馳的兩百蒙古騎兵忽然放慢了速度,甚至是停了下來,一個個都勒著韁繩,往回撥馬,似乎是想要返回。

  “混蛋!誰讓你們停下來的?向前,向前!”

  阿達禮怒吼。

  騎兵奔馳,最怕的就是這種忽然減速,在前方停頓的錯誤,弄不好,就會被后面剎不住腳的騎兵撞上來,前后一片大亂,自我踐踏,帶隊的蒙古牛錄額真吳巴什也算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驍勇之將,怎么能犯這樣的錯誤?所以阿達禮怒不可遏。

  “王爺,情況不對啊。”

  但回答阿達禮的,并非是蒙古牛錄額真吳巴什,而是他身邊的親衛參領,那參領用手中的長槍指著,氣喘吁吁地道:“王爺你快看!”

  阿達禮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堵泥土袋堆積起來的泥土墻,不禁微微一愣,轉頭向其他地方看去,發現在街道兩邊,只要是巷口或者是有通路的地方,都被泥土袋堵死了,整個街道變成了一條死胡同或者是峽谷,只能向前,再沒有其他去路,而街道兩邊的店鋪都是門窗緊閉,不見燈光,再抬目向其他地方看,發現整個新城都是漆黑一片,雖然舊城那邊戰況激烈,殺聲震天,但眼中的新城卻恍若是另一個世界,沒有聲響,也沒有火光,只有自己和自己麾下的精銳騎兵……

  雖然立功心切,雖然熱血,但阿達禮絕不是一個無腦之人,瞬間,他就意識到了危險,也明白前面的蒙古騎兵為什么會忽然轉頭了?

  阿達禮全身頓時就冒出了一層冷汗,他立刻撥轉馬頭,高喊:“撤,撤”

  這一刻,他聲音都變調了。

  但晚了。

  騎兵正縱馬疾馳而入,前方的人已經意識到了危險,但后面的人不知道啊,尤其是那些擠在城門口,還沒有入城的騎兵,他們急著入城殺敵立功呢,前方想退,后方正沖,加上街道狹窄,沒有騎兵閃躲騰挪的空間,整個入城的隊伍,立刻就亂成了一團。

  “砰!”

  就在此時,忽然聽見一聲號炮,喊殺震天,城門口兩邊的街道后,忽然燃起了火把,無數明軍殺了出來,手持大盾和長槍,硬生生地將沖入城中的建虜騎兵截成了兩段,并在城門口列陣,阻斷建虜撤退出城的道路。

  與此同時,街道兩邊的房屋上,忽然站起了無數的明軍,手持鳥銃,對著擠在街道上的建虜騎兵猛烈開火,而一枚枚冒著火星的手炸雷也從天而降,落入街道中心。

  “砰砰砰”

  槍聲,爆炸聲,喊殺聲,馬嘶聲,頓時就響成了一片。

  如同是割草一般,擠在街心,避無可避的建虜騎兵瞬間就倒下了一片。

  雖然年輕,但阿達禮也是久經戰陣,他立刻知道,今晚不但是中計,而且是被包餃子了,說不得會全軍覆沒在城中,為今之計,必須沖出去,于是他高舉長刀,嘶聲喊道:“沖,沖出城去!”

  呼哬!

  都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時刻,已經沖入城中的建虜騎兵拼命聚攏隊伍,一邊向張弓搭箭,向房頂上的明軍還擊,一邊護著阿達禮,撥轉馬頭,向城門口猛沖。

  但迎接他們的是密集的彈雨和一枚枚從天而降的手炸雷,槍彈爆炸聲中,他們根本難以靠近城門口,僥幸有幾個人闖過彈雨,沖到了明軍面前,但他們面對的是一面面將近一人高的長盾,和一根根森寒的長槍,長槍猛地刺出,血雨飛起,最后幾個僥幸未死的建虜騎兵連人帶馬,都被刺成了血葫蘆……

  與此同時,城頭的爭奪戰也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隨著號炮,忽然有更多的明軍從城頭的黑暗中沖了出來,不是通州兵,而是圓盔鱗甲的精武營,他們大盾長槍為陣,長槍攢刺,鳥銃射擊,手炸雷拋擲,一步步向前,將占據城樓的漢軍旗殺的血肉橫飛,根本是抵擋不住。

  漢軍旗手中原本也是有手炸雷的,但數量不多,在剛才的奪城戰中,已經消耗殆盡,現在面對精武營齊整的隊列,精良的火器和城頭狹小的空間,他們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激戰中,不是被長槍鳥銃收去了性命,就是被逼的跳下了城樓。

  “放下武器,跪地免死!”

  明軍響亮的口號聲和他們騰騰地殺氣一齊向殘余的漢軍旗逼迫而來。

  眼見逃無可逃,城下的主子也已經被圍在街心,大勢已去,跳下城樓,不死也是重傷之后,剩下的一百多個漢軍旗頓時就崩潰,他們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明軍重新控制城樓之后,對聚在城門之外,想要進城營救主子的建虜騎兵猛烈開火,鳥銃,手炸雷,炸藥包,弓箭,各種各樣的武器,雨點般的往城門前猛轟猛射,建虜三千騎兵,沖進城中的有兩千,仍有一千人聚在城門之外,當城中響起炮聲,忽然沖出一隊明軍,截斷他們進城的道路,在城門里列陣之后,沒有進城的建虜騎兵就已經知道,他們中計了,但他們的主子已經進城,而失了主子,是最大的罪過,因此明知道是圈套,剩下的一千建虜兵也是拼命的向前,想要里應外合,救出已經入城的阿達禮。

  截斷建虜騎兵的明軍只有五百人,但卻是精武營的一個精銳把總隊,他們在城門前的街道上組成了內外兩道盾墻和長槍陣,寸步不移,如釘子一般,釘在那里一動不動,內攔阿達禮的突圍,外阻城外建虜的入城,城墻鳥銃不停的攻擊,將試圖沖擊的建虜騎兵殺的人仰馬翻。

  不過今晚參加暗襲的建虜兵馬都是精銳中的精銳,雖然被包圍,雖然是困境,但他們猶自奮力沖殺,血紅著眼珠子,毫無退怯,明知道是死,卻依然連續不停的沖擊明軍的盾陣。

  五百明軍,同時被兩邊夾擊,面對極大的壓力。

  而當城頭明軍奪回城樓,居高臨下,對城門口的建虜發起猛烈攻擊之后,他們身上的壓力才頓減。

  “阿達禮,你已經無路可逃了,受死吧!”

  大盾之后,一個明軍將官高聲呼喝。

  卻是徐文樸。

  原本,他是跟隨堵錫防守東城的,但在太子殿下的密令之下,他率領一千精武營將士離開東城,部署到了新城,和劉一松的通州兵秘密換防,并在西門大街設下了這個陷阱,成功將阿達禮圍在了城中。

  聽到徐文樸的呼喊,阿達禮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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