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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9章 兵者詭道

  寧遠中右所。

  “嗚嗚”

“咚咚咚咚  號角嗚嗚,戰鼓擂動。

  建虜大軍四面圍住了中右所,正在猛攻,寧遠中右所位在寧遠和山海關的中間,是為兩城之間最重要的一個通行樞紐,建虜大軍來到之后,沒有攻擊堅城寧遠,而是繞過寧遠,直撲中右所,同時掃蕩周邊的明軍堡子和田莊。

  歷史上,崇禎十六年,山西總兵李輔明就是在中右所戰死的。

  這一世,崇禎十七年,多爾袞成為輔政王之后,為了立威,也曾經率軍快速掃蕩,并攻下了中右所和距離山海關更近的前屯衛,將山海關和寧遠之間的聯系破壞殆盡,只留下寧遠孤零零地一城。

  現在是隆武三年臘月二十六,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時間段,誰也沒有想到,建虜大軍竟然會忽然殺到。

  “攻,天黑之前,一定要拿下中右所!先登上城頭者,賞銀五百兩!”

  軍旗之下,一個年輕的白衣白甲的建虜親貴手提馬鞭,正咬牙切齒的在大聲命令。

  正是多鐸。

  這三年來,“大清”事事不順,身為大清的豫親王,太子的十五子,多鐸十分的郁悶,去年烏克爾河的大好開局,但因為土默特的背叛,最后功虧一簣,被明國小皇帝竊取了勝機,今年明國渡海騷擾的力度,越發加大,他帶兵馳援,但只是在海岸邊亂跑了一通,除了兩次小戰斗,他竟然一次也沒有見到明軍的主力。

  回到沈陽之后,多鐸氣的發瘋,打仗這么多年,他還沒有這么憋屈的時候呢。

  多爾袞卻是冷靜。

  以多爾袞的聰明,早已經知道明國是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大清過去不是屢屢入塞騷擾明國嗎?現在明國也學會了,所幸遼東遼南海岸邊都是荒蕪之地,幾乎沒有居民,除了第一次猝不及防,被明軍攻破蓋州和海州,造成重大損失之外,去年前年,在加大防守力度的情況下,旅順金州等大城都堅守,明軍不敢上岸深入,損失在可控之內。

  但今年情況又有了變化,明軍竟然繞到鴨綠江口,迅捷上岸攻陷了鎮江堡,這令建虜上下都是震驚在這之前,對于明軍今年的渡海騷擾,多爾袞是做了充分準備的,除了嚴令沿海各處,加強防御,不得懈怠之外,他還秘密調集了六萬人馬,于復州金州蓋州一代埋伏,只等明軍上岸,進入復州,立刻就實施包圍,將上岸的明軍全殲。

  如此,不但可以挫敗明軍的騷擾,而且可以令明軍膽寒,再不敢上岸,遼東海岸的危機,自然也就解除了。

  但計劃卻是失敗了。

  周遇吉極為小心,派出的偵騎極為廣泛,對于復州城,也沒有必須拿下的意圖,只是顧著燒殺,大清兵馬稍一出現,他立刻下令撤退,等于魚兒還沒有上鉤,就已經是掉頭逃跑了。

  不得已,多鐸只能放棄包圍的打算,帶兵追擊,想要在明軍登船離開之前,殲滅明軍。

  但明軍的動作太快,船只極多,他們還是慢了一步,等他們的主力殺到海岸邊,明軍主力早已經上船撤離。

  這也就罷了,沒有想到明軍居然在極短的時間里,忽然又出現在了鴨綠江口。

  雖然在多爾袞的嚴令之下,鎮江堡的守軍得到了加強,守將也極為盡忠,但還是沒有能頂住明軍的進攻,只是一天,就失陷了。

  戰后,多爾袞親自來到鎮江堡,望著殘垣斷壁,尤其是城墻被炸開的那個大坑,臉色鐵青的久久沉思……

  經此一次,除了旅順金州等沿海要塞,鎮江堡的防守也得加強。因此,不等鎮江堡的硝煙完全散盡,建虜就開始強征朝鮮民夫,用皮鞭驅使,重建并且加固鎮江堡的防守。

  同時的,多爾袞也下定決心,要重建水師,一方面征調朝鮮剩余的全部戰船,編為大清水師,另一方面打造新船,就算不能和明軍抗衡,也得能掌握海上的動向,不能再讓明軍船艦在遼東海岸予取予求、進行大范圍的運動攻擊了。

  而在這中間,建虜朝堂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這一次,不但是豪格一派反對多爾袞,認為多爾袞主政無能,導致大清處處被動,連連失敗,連多鐸阿濟格也對多爾袞的治國策略頗有微詞。

  多爾袞以為,大清已經處在戰略劣勢,現在只宜固守,休養生息,保存元氣,效仿明軍,多練火器,改善軍制,于蟄伏中找尋戰機,不宜再主動出擊了。

  多鐸卻以為,守不如攻,花銀子組建水師更是無用,大清應該發揮野戰長處,主動出擊,攻打明國,包圍寧遠去年插汗河套之戰,關寧鐵騎的精銳損失殆盡,吳三桂本人也已經被調走,關寧軍實力大減。寧遠危急的情況下,明軍必然出大軍來救援,只要指揮得當,上下用命,將寧遠變成另一個錦州,將明國小皇帝剛剛積攢起來的精銳,全部殲滅在寧遠城下,就如松錦之戰的八總兵一樣,還是極有可能的。

  因此,他力主再發動一次“松錦之戰”,逼迫明軍在寧遠城下決戰。

  但多爾袞卻不同意,他以為關寧騎兵雖然受損,但現在的明國沒有了流賊的牽制,可以將全部的主力調集到寧遠,就總體兵力來說,大清沒有勝利的把握,而寧遠也不同于錦州,錦州雖然是咽喉之地,但卻矗立在原野中,可以四面包圍,寧遠的地形卻比錦州復雜的多,20里之外,就是覺華島,覺華島和寧遠互為犄角,大清要想攻占寧遠,非先攻占覺華島不可,然大清沒有水師,想到攻占覺華島,非得等到冬季嚴寒,踏冰過江才有可能,

  即便占領了覺華島,但冬季只有三個月,如果大清不能在三個月之內攻下寧遠,等到春暖花開,海水融化,明軍水師重來,覺華島又會落入明軍手中。局面又回到從前。

  以寧遠城中的存糧,堅持三個月,綽綽有余,寧遠城防更是堅固,又有紅夷大炮的鎮守,馬科雖然不比吳三桂,但卻也不是弱者,想要三月拿下,絕非容易。

  而最最重要的還有兩個原因,第一,經過這幾年的征戰,大清以戰養戰的策略失敗,糧草消耗極多,非是必要,不可再輕起大戰了,不然后勤補給就會出問題;第二,現在明國的皇帝不是崇禎,而是隆武。

  隆武帝是知兵之人,他不會犯崇禎帝的錯誤。

  經過這幾戰,多爾袞越發不敢輕視隆武。他不能再輕易冒險,用國運做豪賭了。

  多爾袞好不容易說服了多鐸,但多鐸依然不甘心這么的被動挨打,提出率兵攻打寧遠周邊,劫掠需要的糧草棉布,以為大清振作士氣。

  為了爭取多爾袞的同意,他將自己思謀很久的計策向多爾袞說出。

  最初,多爾袞是不同意的,認為多鐸的巧計很難成功,但是當喀喇沁左翼蒙古被明軍擊潰,右翼逃回,哈刺慎右翼更是舉旗向明國草原,喀喇沁草原震動,察哈爾蒙古,巴林蒙古等都慌慌不安后,多爾袞改變了主意,轉而支持多鐸的建議了連續的失敗之后,大清太需要一場勝利了,只有勝利才能振作內外的軍心士氣。

  臨行前,多爾袞叮囑多鐸,要他快攻快打,不可戀戰,一切以戰斗的勝利和具體實物的搶掠為主。

  多鐸出兵寧遠,從沈陽帶了一萬主力,其中有兩千是多爾袞新近操練的漢軍火槍營,到了錦州之后,又從阿濟格麾下抽調了大部分,加上察哈爾蒙古的八千騎兵,一共三萬余人,氣勢洶洶的寧遠殺來。

  渤海所之戰后,阿濟格的身體一直都沒有復原,一直都在養病中,不然這樣的機會怕也輪不到多鐸,阿濟格早就主動在錦州出擊了。

  因此,建虜大軍臘月二十六包圍猛攻寧遠的堡子和衛所,并非是故意,想要借過年的時間偷襲,實在是時間正好趕到了這個時候。

  現在,面對三年前被大清攻克焚毀、明國又重新修建的中右所,多鐸發下嚴令,要眾軍在天黑之前攻上城頭。

  于是。

  “嗚嗚”的號角聲中,漢軍八旗攻擊更猛,攜帶的輕型炮、弓箭鳥銃朝著城頭不住的施放……

  在多鐸的督戰之下,漢軍旗不顧死傷,連續猛攻。

  滾滾硝煙和震天的喊殺聲中,中右所搖搖欲墜……

  寧遠。

  遼東巡撫李黎玉田和寧遠總兵馬科都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建虜大軍忽然殺到,兵馬眾多,前鋒在連山驛附近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得到了消息,黎玉田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向朝廷求援。馬科則是率領騎兵出擊,和建虜前鋒戰了一場,小有挫折,眼見建虜后續兵馬滾滾而來,聲勢浩大,尤其是知道多鐸領軍之后,馬科不敢戀戰,急忙撤回寧遠,準備憑城固守。

  但建虜大軍卻沒有攻擊寧遠,而是繞城而過,往山海關方向殺去了正常情況下,建虜是不應該這么做的,因為如果寧遠守軍足夠強大,敢于出城截斷他們的退路,那他們就危險了,但十幾年來,建虜屢戰屢勝,已經將寧遠軍殺破了膽子,守城已經是不容易了,野戰根本想也不敢想,因此建虜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不在寧遠城下布置兵馬,直接繞城而過,往山海關殺去。

  黎玉田和馬科都知道,建虜大軍并不是攻擊山海關,而是去掃蕩中右所去了。

  中右所距離寧遠六十里,是寧遠周邊最重要的一處據點。。

  兩人想要救援,但又不敢救援,因為他們不知道建虜究竟有多少兵馬?

  如果是過往,關寧鐵騎的精銳還在,他們或許還有出城一戰的勇氣,但現在,無論黎玉田還是馬科,都不敢再冒險了周邊的屯子和衛所丟就丟了,寧遠才是遼西的根本,只要緊守寧遠,建虜就算是占了中右所,也不能長久。

  他們擔心的是,在中右所之后,建虜會不會將所有兵馬都集中在寧遠城下,對寧遠發動猛攻呢?

  現在是冬季,覺華島海面冰封,駐守在那里的水師和兵丁都已經撤離了,這是吸取了過往被建虜踏冰攻取的教訓,每到冬季,島上的物資全部都要運送到寧遠城中去,駐守島上的士兵也要進入寧遠城,水師船只則是往秦皇島操練,因此,寧遠沒有覺華島作為犄角,但是建虜大軍四面包圍,他們只能獨自而戰。

  黎玉田和馬科決定依照崇禎十七年,多爾袞親自率兵來攻時的策略,不論外面如何狂風暴雨,只緊守寧遠堅城就可。

  山海關。

  “噠噠噠噠”

  六百里加急的緊急軍情,向京師急送,后背插著三角旗的驛騎向京師狂奔。。

  于此同時,幾個信鴿也沖天而起,往京師而去……

  京師。

  軍機處燈火通明,從軍機大臣到下面的參謀參軍參政,每一個人都是忙碌,或在沙盤地圖前討論軍情,或者是往來疾走,遞送軍報,所有人都全數轉動了起來。

  乾清宮。

  斗拱飛檐之下,懸掛了紅色的燈籠正是過年的喜慶時節,但因為建虜進犯寧遠的消息,所以隆武帝下旨,取消了宮中一切慶祝活動。

  于海疾步匆匆的進入,手中捧著剛剛送到的飛鴿急報。

  正站在地圖前,思索遼東軍情的朱慈烺聽到腳步聲,轉頭看來。

  “陛下,軍情司急報。”于海雙手奉上。

  朱慈烺接過來打開看。

  然后臉上露出了驚喜欣慰的笑。

  密報是軍情司蒙古分司主事,同時也是東廠提刑太監的李晃發來的。經過兩年的努力,軍情司終于是和王佐(高文采)接上了線,構建了一條從沈陽到錦州,錦州到蒙古草原,再通過蒙古草原到大明的情報路線。

  今日是第一封通過此路徑傳回的情報。

  高文采,代號王佐。

  王佐何許人?

  聽說《岳飛傳》的人都知道,當年,金兀術有一個義子,十分能打,后來知道,他竟然是大宋前潞安州節度使陸登的兒子陸文龍,潞安州失陷,兀術殺了陸登,因見襁褓中的陸文龍長得可愛,便與奶媽一道掠去北番養大。

  為了勸陸文龍歸正,王佐自斷一臂,以苦肉計賺取金兀術的信任,最后成功勸說陸文龍反正。

  當然了,是演義。

  當初給高文采取代號時,朱慈烺想到了王佐,因此將其代號定為了王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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